柳河做轿(1-8)


                (1)
  婆娑垂杨,清弯流水,说的是柳河。柳河自北向南,延绵二百里,汇入东江,
途经成运县大洒乡,把柳河村劈开东西两半。
  柳河村因柳河得名,从第一户人家在河滩上落户,不知过了多少年代,繁衍
至今,已有六七百户近三千人口。
  这三千人口,分属三支姓氏,柳姓、程姓和余姓,柳姓是原住姓,人口最多,
占了一半左右,程馀姓两是外来姓,占另一半。
  相传明洪武十三年,受胡惟庸案牵连,御史大夫陈甯和中丞涂节被杀,诛连
九族,侥幸逃过血灾的少数陈涂两族人,避祸至成运地界,落户在柳河湾畔,乃
改为程姓和馀姓。
  看成运县志地图,柳河村位东偏南,处在一个尖角上,田地本也肥沃,但留
不住不愿同父辈一起吃泥土的年青人,无论男女,基本都外出打工了,留下一帮
子老弱病残呆在家里.
  每日,成运县的第一缕阳光,必照在柳河村东头第一户人家的墙壁上。
  这户人家姓柳,当家的男人柳大林,自幼没了爹娘,全仰仗叔伯婶子们拉扯
长大。他这个人,憨得过头,全无半分脾气,你要说他是块楞木头,他就是压在
柴禾垛最底下的那块干木头了,那股楞劲儿能呆在那副躯壳里一百年;你要说他
个闷葫芦,他就是刚刚从青藤上摘下来的那个生葫芦了,摇多少回都不带响的,
实心儿。
  但他也有好处,勤奋,耐劳,除了会耙梨耕田,还做得一手好泥水,人们都
说不出去显显,枉屈了这身本事,便和本族兄弟商量,一同进城拉活儿。
  在城里混迹了几年,柳大林靠吃苦耐劳当上小包工头,积得些钱财,每月往
家里汇个两三千的不成问题,因此他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也就租给了别人,年尾再
收点租金。
  如此一来,村东头柳家的日子慢慢过得红火,去年尾还盖起一幢两层的小洋
楼。这还不算,柳大林拿出些本钱,把村中老屋修整修整,开了丬小店,卖些油
盐酱醋小零食,让他媳妇儿管着。
  柳大林的媳妇儿姓胡,名字叫得好听,叫杏儿。胡杏儿这个人,不像她的名
字,咬起来嘎蹦脆,她很软,软得像面糊糊,手一捞一捏,全从指缝中流出去;
  她也细,细得像柳河边的沙子,水一冲便没了踪影,连浑都不起;她又很拧,
拧得像天津麻花,叫你解不开,恨不得一口全吞下去。
  胡杏儿是外乡人,娘家住在五十里外的胡家村。胡家没有男丁,一共生了姐
儿三个,胡杏儿排在老二。
  胡家姐妹都是远近闻名的芙蓉牡丹,到得婚嫁年龄,撮合的媒婆挤破了门霉。
  胡老爹眼高,把大姐梅儿许给姓金的人家,三姐果儿许给姓龙的人家,都是
家道殷实的主儿。偏偏这二姐杏儿看走了眼,相中木讷的柳大林,说他忠厚老实,
  会是个心疼媳妇的男人。胡老爹尽管不愿意,但实在拧不过女儿,也只得允
了这门亲事,贫富都由得她去。
  嫁给柳大林,多少人说她鲜花被牛啃了,胡杏儿不管这些,一心一意操持小
家,与丈夫相亲相爱,在第二年上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柳树。
  柳树这孩子,除了长相,全无他爸妈的半点影子,说他爸爸憨厚,他就调皮
捣蛋,他爸爸领着他上街玩儿,他敢把炊饼铺的炊饼每个都咬上一口,气得他爸
爸抡起蒲扇大的巴掌,要扇他腚锤子,却总也扇不着;说他妈妈细软,他就粗枝
大叶,他妈妈让他到村头打点酱油,直到全村都吃饱了睡觉,也没见他回来,气
得他妈妈操起擀面杖粗的杨柳枝,要抽他腚锤子,却总也抽不着。他就是要和他
们对着来,他还有一样,就是点子多,人聪明。
  柳树打小不爱书本,好摆弄锛凿斧锯,找些木柴棍儿劈劈砍砍,也能做出个
玩意儿来,像模像样。
  本族堂叔祖柳三爷爷看他有禀赋,便来说合,想让他跟自己学做木工。胡杏
儿不乐意,说如今这年月读书上大学才是正经出路,靠做些桌椅板凳何时才能出
人头地。
  三爷爷回得好,说21世纪不以那片纸论英雄,做木工的非是低三下四的出
身,不也出了个鲁班祖师爷么?他可是受世人万年景仰的,况且大树这孩子端的
是块材料,稍加提点,日后必有大用。
  胡杏儿不好抹他三爷爷的老脸,向当家的寻个主意。柳大林是三叔一手养大
的,他老人家说什么,还不得只有挨听的份,便闷葫芦点了头。
  胡杏儿无奈,只得随了当家的意思。不过,她也有个思量,那就是他三爷爷
技艺精湛,十里八村都来找他做床铺柜子,能挣不少钱,全家靠吃他手艺,都还
有富馀。这不,上个月才刚刚给他二小子盖婚房,耗资少说也得个五六万的,儿
子跟他学,定也错不了。因此,胡杏儿慢慢倒也欢喜起来。
  这样,柳树自十六岁起,学不上了,书也不念了,跟着三爷爷学做木工。一
晃两年过去,柳树满了十八岁,靠天赋和勤奋把老师的技艺学得八九不离十,按
理说应该可以另立门户了,但三爷爷就是拗着不让,说学艺未精,必坏师门的声
誉。
  柳树不服,前些天帮镇上的吴老板镶窗花,吴老板还称赞他手活好,怎么到
了老头儿这儿就变成学艺未精了呢?
  他也素知老头儿的脾气,不敢提,不敢问,成天就知道生闷气,学艺也懒了
下来。
  柳老头看在眼里,也不作声,扔给他两根木楞头,要他一晚上雕出个龙头看
看。柳树知道这是老师有意拿捏自己,拧劲一上来,整宿的不睡觉,就抱着那两
块木头挖挖铲铲,第二天赶早拿到老师面前一摆,请老人家验看。
  柳老头只看一眼,未作任何评点,拿起凿子在龙嘴上戳戳两下,龙眼上也戳
戳两下,然后撂下凿子,背手走了。
  柳树一看,惭愧羞死,这手就叫做画龙点精啊,自己累了一夜雕出来的玩意,
要是没这两下,那就是一条直不起腰杆的虫儿!从此,柳树不再提另立门户的事,
  一心一意从师学艺。
  其实,柳老头有他自已的考虑,他手上这门技艺,并非只是做桌椅板凳这么
简单,追朔到上四世他玄爷爷那里,是跟一个姓吴的老道学木雕的,吴老道是当
时当地,乃至全省都赫赫有名的木艺名家,被誉为吴派的开山祖师。
  吴祖师共收了四个弟子,其他三个由于各种原因,都没能把这门技艺传承下
去,唯独姓柳的徒弟例外,传了三世。
  传到柳老头他爸爸那代,正赶上兵荒马乱的年月,穷人吃不饱穿不暧,富人
装穷不敢露财,哪还有人来买他做的木雕摆件。眼看门庭渐冷,柳老头他爸爸不
得已改做家私,把绝活儿揉入进里面,才勉强解决全家温饱。
  传到柳老头这一代,哥儿几个只有他有这天赋,便单传给了他。他做了几十
年,眼见是到头了,两个儿子没一个肯学的,说干这个太憋闷,不如跑运输拉货,
  挣不挣钱先不提,至少能开开眼界,认识认识人,做家俱等于闭门造车,有
啥意思。
  柳老头也不强求,暗自在族中后辈里寻摸,柳树就是这样被他发现的。好不
容易才找到一个可以继承衣钵的弟子,柳老头对侄孙儿像是金窝窝银窝窝那般喜
爱,本想让他跟自己学上十年八年的,把那手绝活儿倾囊相授,但又怕时间太长,
  于他母亲胡杏儿那里不好交待,况且这孩子也聪明手巧,想来不用学那么长
久,便答应过得三五载就放他离山。
  转眼间冬去春来,又是一年花开花落,柳树终于学成师满。
  这天傍晚,柳老头命儿媳妇整一席好菜,为徒弟庆贺出师。谢师晏本应由徒
弟来承摆,既然老师已然摆上,柳树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淌上了热泪,恭恭敬敬
给老师满满磕了三个响头,便忍不住哭出声来。
  柳老头亦是老泪纵横,说这三年娃儿不容易,起早贪黑,没了命地学,从今
往后,三爷爷不在你身边,成与不成,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这顿出师酒,爷孙俩一直喝到夜里十二点,柳树想念母亲,她此刻必定是等
候学成归来的儿子,便起身辞别,给老师又磕了三个响头,才抹着涕泪离开。
  柳树有摩托车,但三爷爷不淮他骑,说喝了酒危险,老师的爱惜哪能不受。
  柳树趁夜色步行回家,好在月光亮堂,道路照得清楚,也不用打开手电筒,
一路哼着小曲而来。
  当行至柳河桥头,柳树就瞧见离他站处五六丈远的草丛里,有两个光腚子如
同白萝卜纠缠在一起,一前一后不停摇动,隐约还传来不堪入耳的叫声。
  听这叫声,柳树大概认得是花凤婶,心想这不知廉耻的骚浪货头,竟在这野
地里苟合,和她一起的男人是谁?是村长?呸,这对狗夫妻,白日里人模狗样,
黑了天跑这儿来搞事,也不怕污了柳河的水。莫非那男的不是村长?
  柳树一想一怔,大声唱起智取威虎山: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再看那丛
草,一阵风去,白萝卜成了精不见了。柳树惊走野鸳鸯,暗暗与阎罗王认罪讨饶,
  求他莫要折了自己的阳寿。
  柳树一路嘻哈,笑着骂着,过不多久回到自己家中,打开大门便是一惊,只
见二楼母亲房里亮着灯,低低传来悲泣声。
  柳树大踏步,一步迈上三个台阶,一口气跨到母亲房前,门开着,灯下,母
亲披头散发,裤子被脱在床边,上衣扣子也扯掉了,一溜儿散了一地,前襟大大
敞开,袒出白花花的肚皮,肥大的两颗奶子从破衣裳里滚出来。
  胡杏儿捂住脸嘤嘤哭泣,许是悲愤过度,被儿子看了也不知避讳。柳树脑壳
嗡嗡作响,急急问道:「妈,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胡杏儿只管啼哭,不管儿子问话。柳树心急,再问一遍。胡杏儿才止住哭声,
说是村长。
  柳树先是一楞,又急问让没让他占便宜。胡杏儿一听这话,收起的眼泪又再
次稀里哗啦起来,一扑扑到被子上,撅出两边大腚锤子,晃荡荡颤颤悠悠。
  柳树被晃得眼晕,母亲的腚锤子越是白,他心里那股怒火就越是往高里窜,
一不做二不休,噌噌噌下楼操起刀斧,要去村长家拼命。胡杏儿惊起,追到院子
死活抱住儿子,说你要是敢去,妈就撞死在这墙柱上!
                (2)
  柳树是孝子,经不起母亲要死要活的相逼,扔下刀斧,叫她回去穿上衣裳,
袒奶子露腚的,像什么样子,若是让传话筒子瞧见,不定又到全村人那里嚼烂舌
根,说他柳家自个儿窝里啃,要传到他爸爸的耳朵眼儿里,还不得气得七窍流血,
  两腿伸蹬了玩完,这该浸猪笼的罪名,又岂是他娘儿俩担当得起的。田杏儿
这会儿才想起不雅观来,急忙噌噌噌跑回楼上,手忙脚乱穿上衣裳,把撕破的那
件稳稳压在箱子底下,永远不要再翻出来。洒落在地上的那些扣子,也扫拨扫拨
一股脑卷到窗外去,恨不得扔出个十万八千里,瞧不见半粒影子了才好。柳树在
院子里发了半天呆,待母亲穿戴整齐了,才上去问问明白。
  要说田杏儿真不愧是芙蓉牡丹,嫁过来也二十年了,却不见被岁月折了多少
姿色,只在眼尾上多添了几道坎坎,但就这几道坎坎,那也叫做风韵,黄花闺女
哪一个能有这样的滋味?再说几年不干农活,这脸上手上,凡是能瞧见的地方,
又变得像三月里破土的笋尖尖,就那么惹人疼爱,瞧不见的地方,不用说也能勾
得人来浮想联翩。村里那些个好吃懒做的剥皮无赖,谁见了心里不痒痒,又谁不
想来插上一杠子?别说是他们,就是正儿八经的人家,毛头楞青们,见了杏儿婶
子,也晓得什么叫做一步三回首哩!村长?就更别提了。
  村长是谁?原来此人就是六百年前,那个被杀的前明御史大夫陈宁,他的改
了姓程的后辈子孙,叫做程洪。这程洪好在人前显摆自己御史大夫嫡裔的身份,
仿佛御史大夫这四个字,是专为立起他们家八百年贞节牌坊而生的。稍懂点历史
的人都知道,真要是陈宁的嫡裔,那他祖上就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有好事者编
个童谣来讽刺他,说他:陈家程,自视奉皇家,一刀切来分两半,棺材盖下立牌
坊。程洪听了非但不恼,反而沾沾自喜,真把自己当成给皇上家跑腿管事的狗奴
才,在村里盖酒庄,起个不伦不类的名字叫做皇粮庄头。柳河人依这个送给他一
个外号——皇程,是说他为人霸道,仗着县里有亲戚做官,在村里一手遮天,欺
善夺强。皇程又跟「蝗虫」谐音,说明此人除了霸道,还贪得无厌,你若送他一
瓶五粮液,他敢问你要十瓶。就这么个人,村里竟然也忍着,只敢怒,不敢言,
更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今晚,程洪不知在哪儿灌了几泡马尿,喝得醉醉熏熏,一步三摇路过田杏儿
家门口,知道她男人不在,便起了歹心,上前敲门,假借口渴讨杯水喝。田杏儿
见是村长,又素知他的为人,哪敢得罪,就请进屋来,给倒上一杯清水。程洪见
田杏儿衣服底下那满硕的身子,似蝤蛴粉藕那般透人,贼心大起,趁倒水间隙,
从背后一把抱住她,拖到卧室欲成好事。恰巧这时柳树回家,他也喝了酒,推门
重了些,弄出声响惊吓了程洪,把他酒醉醒了一半。程洪见有人回来,吓得毛都
竖起来,他再霸道,也不敢担强奸的罪名,荒不择路,见窗户开着,不管三七二
十一,把自己往外就扔。好在后面是片菜园子,地头软乎,摔不死他,但纵然这
样,整齐的菜厢子仍被他撞出一个大坑来。
  柳树听完母亲一把涕一把泪的述说,才大大松了口气,到底没让那狗杀才占
了大便宜,也得亏自己没在河滩上多呆一分钟,否则就算悔青肠子也补不回来。
  他问母亲为何不叫喊,叫来人也好搭个帮手。田杏儿说叫了,只是不敢叫得
大声,
  怕人听见,日后戳她脊梁。柳树气得昏天黑地,心说你就怕吧,少不了让那
狗杀才惦记着,赶明儿他还敢来。柳树愤怒,倒也给自己提了个醒,便起了戒心,
连夜磨刀蹭斧,那姓程的狗才要是敢再来,必阉了他才出得这口恶气!
  接后的几天,柳树日日守护在母亲身周,哪儿也不准她去,就在家里呆着。
  田杏儿听儿子的,在家里洗衣做饭,伺候他的生活起居,是大门不迈二门不
出,真个要出,也顶多是到菜园里摘摘青菜果蔬。即使这样,柳树也掖着刀子紧
跟在左右。
  又转过几个天头,柳树见村长没敢再来骚扰,一打听,原来这狗才住了医院,
看来跳窗户的本事练得不咋地,于是弛了绷紧的神经,真是累得够呛。到了这会
儿他才想起,为守护母亲的安全,把立门户的事情给撂下了,便拾起家伙事儿,
做了块牌匾,刻上三个大字「小鲁班」,挂到大门的顶梁上。又向母亲借点钱,
买机器和进些木料,之后坐家里守株待兔,等着买卖自己送上门。可左等右等,
等了十天半个月,也不见有一单买卖送到跟前,看来创业还真不是说一就是一的
事,不禁郁闷非常,给他三爷爷打电话,告诉老师徒弟的烦恼。三爷爷笑笑呵呵,
  说小伙子别着急,耐心些,会有买卖上门的。
  果不其然,过不得两天,还真有一张订单飞来,是乡小学要换椅子,一共十
把,量虽不大,但到底是自立门户以来的头笔买卖。柳树很高兴,光开了膀子干
得热火朝天,那股子专心劲儿,就像是给皇上做龙椅一样。就几把椅子,做起来
也容易,凭他一个人,不到两天就做得了,客人上门验收,扣除订金交上馀款,
把货拉走了。柳树捧着货款,手上似有千斤之重,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桶金,不由
得万千感慨,想来是老师在暗中帮助,介绍客人来找他,须得感恩戴德才行,明
日提点东西登门孝敬孝敬。但做这十把椅子,利润薄得像汤头上飘的油膜,还不
够他买几瓶酒喝的,拿去孝敬老师,实在抹不开那张嫩脸皮,本钱加进去倒是够
了,可那样一来,又显得不够成功,想想也只得暂且搁置下来,老师是个量大的
人,必不在乎迟了那几天。
  第一笔买卖算是圆满了,这第二笔又开始遥遥无期的等待。但这会儿柳树已
经坦然,老师的话没白听,创业,不是石子投湖这么简单,一扔就起了波澜,艰
难是必经之路,没有捷径可走,关键是看熬不熬得住。柳树想着再等些日子看看,
  还是不行,就出去走走,学他爸爸那样拉活儿。
  时间就是这么执拗,想让它慢点走,它偏蹦得比兔子都快,眨眼间日历被翻
到端午前夕,柳树在家里等活儿,闲得淡出鸟来,睡了整整一天,骨头都睡松散
了。到了傍晚,停电了,风扇不能转,热得像被塞进火膛子,赶着天上又沥沥下
起小雨,以为能带来一丝凉快,不料外面的雨越下,屋里就越憋闷。柳树也跟着
闷一肚子气,足可闷熟满满一锅米饭,他爬起来生炉子,拨弄几下米,就倒进烧
开的热水中,连灶王爷都要笑他了,当了这么多年灶头神仙,还没见过先烧水后
下米的。煤气炉子发出赤赤声响,没能打扰柳树寻思,青幽幽火苗在眼膛里跳跃,
  也照不到他心底下最边上的那个角落。
  柳树定定望着炉子发呆,没发现母亲已经回来了,直到她出了声才回过头来,
看见她站在门口拍打身上的雨水。母亲的身子丰满,拍的时候上下都跟着颤动,
枝头上熟透的果实,也没她现在的样子好看。尤其是卷起一半的裤腿下,怯生生
露出两截小腿,圆乎乎白嫩嫩似春笋一般,凉鞋没裹住的十根脚趾,粉头粉脑探
将出来,仿佛剥了壳的龙眼荔枝,粒粒水灵饱满,惹得人来垂涎。田杏儿见儿子
痴痴瞧着自己,心想这孩子,今儿是怎么啦,也学他爸爸呆头呆脑起来,便过来
揭开锅盖,饭煮熟了。田杏儿把半道买的熟牛肉切切,放到锅里翻炒翻炒,再从
冰箱里端出中午吃剩的那半碗五花肉炒香芹,也热了热,就算是她娘儿俩今晚的
菜了。
  柳树给母亲倒一杯小酒,自己也倒一杯,与她饮起来。田杏儿做闺女时从不
饮酒,嫁人后才随当家的饮一些,慢慢的养成习惯。只是她量浅,喝不多少,小
半杯就灌出红来,和那戏里唱的一样,贵妃醉酒,半梦之间,倘若是上台,便要
被人叫好了。柳树又要痴了,但母亲在前,不敢做得明显,遮遮掩掩时不时把眼
光转向侧旁,心里倒是没有禁锢,什么蓝天白云,夕阳落日,全加在一起,也没
他母亲脸上的那抹粉红生动。就在心猿意马之时,大门外有人喊起一嗓子,把柳
树惊得一跳。只听那人喊道:「大树,大树在家吗?」柳树认得这声音,恼他搅
了自己的好梦,不应声。田杏儿暗暗埋怨儿子不懂礼貌,放下碗筷去应门,开门
一看,便笑道:「是阳子啊,有事儿吗?」
  敢情外面来的,是村长的儿子程阳,虽说他爸爸对田杏儿做出过下流的事,
但那是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所以田杏儿并不恼他。柳树就不一样了,不但恼,
  还烦他,因为他爸爸,更因为他这个人。原来这程阳,和他爸爸一个样,也
不是什么善类,倚仗他爸爸鼠粪大小的那点权力,常欺在别人脖领上撒野,吃饭
抽烟都不花钱,还拉起一帮子闲人结成团伙,成天打遍街,骂遍巷,开赌场,玩
女人,
  要不是县里做官的亲戚罩着,早进号子蹲多少回了,村里也给他起个浑名叫
做赛皇程,意思是比他爸爸都厉害。程阳见是田杏儿开门,便问:
  「杏儿婶,大树在家吗?我找他有点事儿。」
  「在呢,他这会儿正洗澡,要不你进来等吧。」
  「不了,回头转告一声,让他去皇粮庄头,今晚我做东,请哥儿几个筛筛酒。」
  程阳开上新买的微面,一溜烟没了影子。田杏儿回到屋里,把程阳的原话跟
儿子说一遍。柳树想,这小子无来由的请我喝酒,必没好事,不去。两人虽是发
小,但柳树从来都不曾买过程阳的帐。那就怪了,程阳非但不恼,还三番五次相
邀,让柳树摸不透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田杏儿见儿子无动于衷,劝他说,不
能得罪了小人,再说那晚是他爸爸干的,不关他的事,去一次又咋了。听母亲这
样说,柳树免不了又要生气,可回过头一想,也觉得对,去看看又能咋的,还吃
了我不成?就去看看,看他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会儿雨停了,柳树故意不骑车,慢慢悠悠步行,十来分钟的路程让他走了
半个多小时,到皇粮庄头一看,在场的人不少,都认识,无非是些程阳的狐朋狗
友。不过,有一人也在其中,让柳树大感意外,她怎么会在这里?
                (3)
  柳树去赴宴,本以为见到的都是程阳的狐朋狗友,没成想余满儿也掺和其中,
顿生疑云。细一琢磨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赛皇程肯低声下气相邀请酒,原来是黄
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定是看上了余满儿,知道她跟自己要好,便想请他柳
树来撮合,给牵根线搭个桥。
  果然,程阳把柳树拉到一旁,说明此事。柳树鄙夷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也配!有意戏耍戏耍这赛皇程,便假做点头,说试试看,但不保证淮能成功。
  程阳大喜过望,掏出三百块钱意思意思,请柳树兄弟务必收下,允诺事成之
后还有重谢。柳树不跟他客气,把钱揣进兜里,当做他爸爸干缺德事的补偿,却
未免太便宜了他。
  余满儿是柳树儿时最要好的玩伴,一起念的小学和初中,后来柳树掇学,跟
他三爷爷学起手艺,余满儿则考上了大学,柳河村考上大学的姑娘小伙不在少数,
只她考上的最有名,是上海交大。
  余满儿这妮子,比较纤弱,瘦瘦的,全身上下的肉都加在一块儿,也没柳树
他妈妈田杏儿的两瓣腚锤子重,比红楼梦的林黛玉强不了多少,这也许跟过于注
重文化课有关系,耽误体育锻炼,落得弱不禁风的样子。但人长得好看,照样是
瓜子脸,大眼睛,挺鼻梁,冰肌美肤,只在嘴唇上略嫌厚了些,跟整体不相搭配。
  不过,城里人说什么来着,这叫丰润和性感,若是咬上一口,必似吃了龙眼
荔枝那般,唇齿留香,而且,单凭她身上的那股子朴素纯真的小模小样儿,就能
叫人爱惜不止。这样标致的一个美钮儿,在柳河村不敢称首屈一指,也定能列入
第二档次,第一档的自然要算田杏儿和花凤婶了,只是这两位年华已逝,比不了
余满儿的青春年少,所以把她列在二档,多少屈枉了些。
  余满儿和柳树同岁,在月份上晚生了两个月,平常都管柳树叫哥,显得两人
就那么亲热。
  柳树对余满儿也蛮喜欢,但只把她当妹子来待,处对象?那是万万不能,因
为他总觉得余满儿身上少了点什么,如能像他妈妈田杏儿,或者花凤婶那样,腚
大奶肥,做起媳妇来才算可以。
  不都说了吗,腚大奶肥的女人,才能生能养,兴丁旺族,他柳家三代单传,
到柳树这一辈儿,说什么也要开枝散叶,生出一打一捆来,就余满儿那小体格,
难当这样的重任。
  想到花凤婶,柳树不禁又琢磨起那晚在河边,撞见她搞破鞋的情景,那腚真
那个白呀,天上的月亮都没她白,还肥得骨碌滚圆,形似供神仙用的寿桃,要是
摘下来往地上出溜,一准儿能滚出半里地去。估摸腚沟子里那块地头,照样是汁
满肠肥,就算蹦一屁,也能迸出两大手捧的油花来吧!
  说曹操,曹操到。这会儿花凤婶举着托盘,嫋嫋摆摆来上菜,这桌的东主是
她儿子,得由她这位老板娘亲自出马伺候才行。花凤婶上完菜,顺便闲刀几句,
抛抛几个媚眼,把在场的那几个,眼珠子从眶里都抠出来,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柳树忍不住瞧她腚上一把,这可让她看在眼里了。那要问了,难道这大骚包
腚眼里长了黑仁儿,变成二郎真君的天眼,能隔裤观人?那倒不是,她手里不是
拿着托盘吗,这托盘是不锈钢做的,又是新的,锃光瓦亮,比镜子都亮堂,也不
知怎么就那么寸,柳树偷看的时候,偏偏她就竖着拿了,柳树的一举一动都映在
这盘上,入进她那对狐狸眼睛里.
  花凤婶顿时满面生春,嘴角上那颗淡淡的痣,被淹没在似是而非的妖媚的笑
容里,水蛇腰大肥腚,扭得频率更勤,摆得幅度更大了,弄得大伙儿都止住嘻哈,
停下筷子,一齐回过头来观瞧,就连她儿子程阳,也顾不上是亲娘,占起这不该
他占的的便宜来。
  柳树自然也不能错过这便宜,瞧这大肥腚,咋就这么勾人呢?要是能骑上一
回两回,就算被阎王爷折掉半年阳寿,那也值了,不知那晚在河滩上被折了阳寿
的那位,是谁?正寻思着,手臂上冷不丁被余满儿用力拧了一下,柳树吃痛,忙
端起汤来喝,一来解渴,二来掩护。
  其他人怎么占花凤婶便宜,余满儿都不管,只她的大树哥不行,别小瞧了这
妮子,身子骨虽弱,脾气倒是不小,发将起来,柳河的水也要浑上三白天三黑夜。
  余满儿拧过了,手仍落在柳树臂上,防他再次不老实,直等到瞧不见花凤婶
的骚影了才松开,松是松开了,却生起闷气,小嘴儿撅得能挂上一只油瓶。
  柳树岂又不懂余满儿对自己好,可始终当她是妹子,哥看下女人,又和你搭
什么噶了?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柳树不痛快,不怎么爱搭理余满儿。那程
阳,坐在余满儿另一边,大献殷勤,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这表现不像是追求者,
反倒像长辈爱护起晚辈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伙儿扯破了嗓子,天马行空吹牛皮,数程阳吹得最山
最响,但都是些不入耳的荤段子,惹得余满儿老大不高兴,要回家。程阳一看,
回就回吧,他有车,他来送。
  余满儿不让,要自个儿回,程阳正追求她,自不敢对着拗,万一惹恼了美人
儿,那可吃不了兜着走,便来求柳树说说,希望能说服余满儿让他送一送。哪知
柳树却说自己来送,他也正要回去,顺路,正好。
  余满儿竟就应允了,气得程阳要跺地板,无奈,柳树送就柳树送,好歹他答
应过要帮自己拿下余满儿的,而且柳树对余满儿咋样,他程阳心知肚明,想来不
会钻空子挖了自己的墙脚。
  柳树和余满儿离开皇粮庄头,一路来到柳河边,听到流水崇崇,余满儿才消
了些气,拉大树哥到草地上坐会儿。刚下过雨,草叶子上全是水珠,余满儿打开
雨伞,垫在两人屁股底下。柳树瞅瞅星空,又瞅瞅余满儿,见她痴望着星星闪烁,
大大的眼睛里又是哀又是怨,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便拉拉衣角,想说两句哄
妮子开心,却被她抢在前头。
  「大树哥,我要嫁人了。」
  「啥?嫁谁?程阳?」
  「是镇上吴老板的儿子,我这次回来,为的就是这事儿,我妈已经收了人家
的彩礼,说过两天就带我们去领证,年底再办喜酒。」
  怎么会是他?柳树这一惊非同小可。吴老板是镇上首富,世代干药材的营生,
买卖做得红火,大江南北都常来往,家资巨万,嫁入他家,本该是当少奶奶的命。
  只是他那儿子,是个傻子,长得丑陋,又缺心眼儿,就会到田间地头捡拾驴
粪,还说田间地头便是天宫瑶池,驴粪便是王母娘娘赏赐给他的蟠挑仙果,所以
街坊邻居给他起个外号叫猢孙猴子,猢即为吴的谐音。嫁给这样的人,少奶奶的
命也被革成丫鬟婆子的命了。
  「我爸病了,要开刀,光手术费就要十五万,我们家哪有这么多钱,上个月
吴老板来找我妈,说他可以出这笔钱,条件是让我做他儿媳妇,还要在两年内给
他生个孙子。」
  余满儿满是悲凉,从随身包里掏出一小瓶二锅头,拧开盖子,一口就闷掉半
瓶。柳树诧异,竟不知她何时偷偷藏起一瓶酒,怕她喝坏了,便一把夺下来。柳
树不善于安慰别人,只好默黙陪余满儿坐着,陪她一起发呆。
  过了半响,余满儿说出一句话,把柳树连惊带吓,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大树哥,你要了我吧,我把身子给你!」
  这话从何说起?柳树是九十九个不愿意,他还想着找个像他妈妈那样的女人,
给自己生一箩筐儿子呢,跟余满儿?不行不行。
  「大树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拿我当妹子,但我真的不想给那傻子,当我
求你,你不喜欢不要紧,我喜欢就行了,你放心,我不会死不要脸缠着你,这次
之后我就嫁给那人,给他家传香火。」
  余满儿越说心里越悲伤,越说脸上越泛红,突然拉过大树哥的手,塞进自己
的裤裆里. 柳树触到一小丛软软的毛毛,毛里边生出两片肉肉的唇儿,唇里边又
浙浙流出水来,如柳河崇崇不止。
  柳树触电一般,想抽手,怎奈被余满儿按得死死的,抽也抽不回来。柳树喘
气渐粗,余满儿的胯下,就像油井里喷出原油,溅在他心头那点火星子上,瞬间
引燃熊熊一片。他仰起头,把半瓶二锅头干个光底,却又一大口全喷了出来,原
来他体内尚有酒气,这股酒气迅速窜起,一直窜到天灵顶盖,那势头是遇佛杀佛,
怎容得它物入侵?柳树用力抽回手,解自己腰带,余满儿一见,跟着脱掉裤子,
顺带也解开衣裳扣子。
  这两人,脱光了裤子,以天空做被大地为床,不管哪儿湿哪儿干,搂在一起
滚过来滚过去,学花凤婶搞破鞋,也搞起事来。
  两人都是未经人事的雏儿,于男女交构闹出不少笑话,到底是余满儿多念过
几天书,又是大学生,懂得一些知识,便劝诫大树哥不要蛮干胡搞,要疼惜自己
些。但这会儿柳树哪里听得进去,他可不是甘心被牵着鼻子走的人,扒开了余满
儿的下阴,找到穴口妈妈抽儿子用的,擀面杖粗的「杨柳枝」,一股作气就搞了
进去,由于用力过猛,「杨柳枝」剥了皮似的疼痛。
  当大树哥搞进来那当口,余满儿大叫一声疼,小腚锤子不由自主猛抽几下,
之后又不觉得疼了,剩下的只有乖乖的舒坦。早在学校里就听学姐们说,做爱能
飘到天上去,便心有所往,今日一试,岂止飘到天上,飘到外太空也不算高的。
  柳树第一次搞穴,也觉得不可思议,怪不得那晚骑在花凤婶肥腚上的男人大
呼小叫,想必是爽的。
  柳树感觉自己像钻进了水帘洞,湿淋湿淋的,又像扔进了火膛子,烧热烧热
的。她里面长了啥?咋就有千条肉虫在爬,把卵头爬得酥酥麻麻,痒痒的,逼得
卵蛋要蹦起来放尿。
  柳树强忍尿意,心想千万别让这妮子小瞧了自己,但余满儿阴穴里的那些肉
虫又岂是好糊弄的,千条变成万条,一齐来爬他卵头,不但爬,还吸还嘬,搞得
他强忍变成不能忍,不能忍变成不想忍。我勒个去的,不忍便不忍了,小瞧便小
瞧了,老子先放了再说。
  柳树使出吃奶的力气,大搞特搞,把馀满儿挂在他臂膀上的那两条白嫩长腿,
摇得像暴风里的细柳枝儿,狂乱甩摆。
  就在两人哎呀哎呀的叫声中,柳树彻底交了学费,把一大泡白沫浆子全都灌
进余满儿的肚皮里.
  余满儿筛糠连连,翻白了黑仁子,全身上下生出满片满片的鸡皮疙瘩,沙包
大小的胸脯上,那两颗蚕豆粒儿乳头,硬戳戳直立起来,遥遥指向夜空。
  这前前后后算在一起,也不过五分钟而已。在白驹过隙的五分钟里,彼此的
初次被对方夺了去,肏屄,到底是个啥滋味?这对年轻的男女,竟是囫囵吞枣,
水过鸭背,稀里糊涂忆不起来了,双双倒在湿漉漉的草垫子上,大口大口喘气。
  柳树望望余满儿,发现她嫩脸上挂起了两行清泪,急忙问:「咋了?」
  余满儿抹抹眼泪,强颜欢笑:「没啥,大树哥,咱们……走吧!」
  柳树还想再问什么,欲言又止。余满儿明白他的心里,叫他别担心,她会处
理好的。
  柳树听了惭愧,感觉不是人干的,占了人家便宜,还要她来善后。但不这样
又能咋样,总不能搞大她的肚子,又来娶她吧,他只当她是妹子。况且这事,自
己完全被动,要不是她硬拉自己的手去摸那里,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柳树为自私寻找藉口,最终还得承认亏欠了余满儿,日后若是有机会,定要
好好帮帮她。
  柳树和余满儿穿起裤子走人,谁都没发现离他们不远的一棵柳树背后,躲着
一对贼亮贼亮的绿豆王八眼。这对绿豆王八眼见人走后,鬼鬼崇崇来到刚才搞事
的地方,蹲下干瘪的躯壳,从草叶上蘸起一些余满儿流的血,放到月光下细细端
详,又放到鼻口中来闻来舔,那模样就像是磕了药丸,也飘到外太空去了。
                (4)
  虽说馀满儿是自己送上门来,但柳树仍觉得亏欠了她,毕竟是自己坏了人家
姑娘的清白,便想补偿她,可就算把屁股都用上了他也想不出半个屁招来,现在
知道不用功读书的坏处了。柳树翻来覆去,烦了大半夜晚才混混噩噩睡去。也不
知在哪个时辰上,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身披关二爷的青战袍,掌握偃月刀,胯
下赤兔马,马儿左踏程阳脊梁,右踩吴老板咽喉,仰天长啸,馀满儿怀抱一小孩
儿,偎在他身后吟吟而笑。柳树扭头来看孩儿,顿时口吐鲜血栽下马来。原来,
那孩儿鼻歪眼斜,满嘴的烂牙,哈喇子更流得三千三百尺,却不是猢孙猴子的种
是谁的?
  柳树汗汗汵汵,从地上坐起来,那一栽没栽下马,倒是栽下了床。瞅瞅窗外,
天将将泛起肚白,太阳还没赏出半张脸儿,柳树揉揉眼睛,揉揉疼痛的肩膀,忽
听到有人喊他名字。谁啊?这大清早清的。柳树似触了电,弹起来,没命地往楼
下窜,顺道把禾叉操在手里,奔到院子,只见他妈妈田杏儿正坐在地上那儿哭,
披头散头,睡衣也扯乱了,急忙问道:「咋啦?谁干的?」田杏儿仿佛没听见,
依旧呜呜哭。柳树气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倒是说句话呀,是谁?」见儿子
真生了气,田杏儿才止住哭声,抽泣道:「是柳二狗子。」柳树又问:「没被他
那啥?」田杏儿脸一红:「没,见你下来,便跑了。」柳树这才放下心,但仍有
气,免不了埋怨妈妈:「你也是,脑子进水啦?那二狗子是啥人你又不是不清楚,
也敢给他开门?还穿成这样。」田杏儿眼皮子里又涌起了泪花花,她越是这样,
就越是往儿子火头上浇油。柳树抖抖手中的钢叉,咬牙切齿道:「天杀的柳二狗
子,今儿非宰了你!」明晃晃的三尖叉子在他手里晃荡不停,差点把田杏儿吓尿
了,这要是往胸口上噗呲那么一下,保准扎个透心凉,弄死人命,她儿子就得赔
上。田杏儿顾不得哭,迅速爬起来死死抱住儿子,任凭怎么挣也挣不脱。柳树没
办法,总不能拖着妈妈走出去吧,让人看了笑话,便扔掉钢叉,把大门锁死,回
过来问明白原委。
  这柳二狗子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说来也不算远,就是柳氏的一个族人,论
辈份柳树还得管人家叫声叔。柳二狗子本名柳强,三十八九岁,当初柳河村先富
起来的那批人里,就有他一号,日子过得羡煞旁人。只是好景不长,交友不慎染
上了恶习,吃喝嫖赌抽,抽毒品,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果然不假。柳强不光抽
毒品抽光家产,连老婆孩子也跟人跑了,爹娘一气之下撒手人环,兄弟姐妹都不
愿意要他,最终落魄如丧家之犬,村里人因此叫他二狗子,久而久之,他本名叫
什么倒没人记得了。
  柳二狗子和柳树家鲜有来往,更谈不上恩怨,怎会找上门来对本家嫂嫂非礼?
  话还得从昨晚柳河滩上说起,原来躲在树后面的,吃馀满儿阴血的那个瘦皮
猴不是旁人,正是他。柳二狗子无意中撞见柳树的好事,便想讹他几个钱充做毒
资,天不亮就急匆匆来叫门,待见到穿着睡衣来开门的嫂子,临时起了歹意,耍
起流氓来。
  柳树蹲在门廊下抽烟,闷闷不乐,妈妈前后两次遭人欺负,他这做儿子的就
只能干瞪眼,心里别提多窝囊。瞅着他妈妈择菜的身影,磨盘大的腚几乎把矮凳
吞进肉沟子里,那对奶子,抖啥?就不能缩小点?柳树怪妈妈生得腚大奶肥,也
怪爸爸常年不着家门,要是顶梁柱在,闲人野汉定不敢前来寻衅,还有大黄,它
若在,情况便又不同了。柳树想起他的狗,但可恨的是大黄不争气,被雌儿拐跑
了,大半年来也不知是死是活,多半死在外头了。
  或许上天有好生之德,没让大黄死掉,它回来了,支着爪子呜呜挠门。田杏
儿耳朵尖,一听便听出是自家养的大黄,忙扔下手中的菜,奔过去开门,大黄顺
着门缝钻进来,扑进主母怀里撒欢。大半年不见,主奴俩都奔了泪,哭了半响,
田杏儿拿出狗食盆,盛上些剩饭剩菜,喂给大黄,抚摸大黄,眼里流出的竟是比
亲儿子还要亲的慈爱。这本是一出久别重逢的喜剧,可柳树却越看越来气,冷不
丁冲上前去,抬脚照大黄的狗腚就踩,大骂:「狗东西,还有脸回来,咋不死在
外头!」可怜大黄被相好的甩了,同伴又不准它跟着,只能浪荡旷野,风餐露宿,
受尽欺凌,瘦得只剩张狗皮,哪经得这顿打,瑟瑟蜷缩在主母脚下,嗷嗷惨叫,
眼看便被打死。田杏儿奋力护住大黄,喝斥儿子:「快住手,你疯啦,又没招惹
你,打它干啥?它受了多少苦,这才回来,不待见也用不着这般……」话音未落,
见儿子扭头就走,忙追出去问:「哎,你上哪儿去啊?给我回来!」田杏儿怕儿
子犯混,去找柳二狗子算帐,可追了几步又折反回头,那是担心大黄再跑了,儿
子到底是个人,遇事能有个思量,这畜生要是再出去,没准儿就凶多吉少。
  柳树离开家,一路气气哼哼,整张脸赤得赛过关二爷,村人不知他这是跟谁,
都躲远远的,以免惹祸上身,有好事的壮着胆子上前打问,才知他要找柳二狗子。
  瞧他气成这样,柳二狗子捅篓子不定捅多大,两人若是堵上,大概其能演出
好戏。
  揣着这心思,好事者便指引柳树寻到村尾一处废弃的鱼塘,说柳二狗子就栖
身在鱼塘边那座破败的棚户里。
  柳树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上前把门踹开,里边零零碎碎好不杂乱,独不见柳
二狗子的踪影,再定睛一瞧,这王八原来钻进了床底,敢情是受脚步声的惊挠,
赶忙藏了起来,却藏没藏好,把又瘦又尖的腚露在外边。柳树使出踢大黄的本事,
乒乒乓乓一阵乱踩,只是柳二狗子强忍疼痛,楞是不吭半点声音。柳树一计不成,
又生二计,往零碎里扒出一张破鱼网,拧成一股绳,狠狠便抽。柳二狗子再也忍
不住了,哇哇惨叫,高呼饶命:「哎哟哟,大树,侄儿,爷爷,祖宗,饶了我,
别打了,打死你得偿命。」柳树正打得欢,哪有工夫听他这些个,照抽不误。柳
二狗子忽然提高声量又叫:「我瞧见啦!」柳树一楞,啥意思?去你妈的,抽!
  柳二狗子:「我瞧见你跟馀满儿……」这话还没说完,柳树的绳子就再也抽
不下去,到底是亏了心,便把柳二狗子拖出来,恶狠狠审他:「都瞧见啥了?说!
漏一字老子扒了你的狗皮!」柳二狗子原本吓得屁滚尿流,却从对方的嗓音里听
出这小子怂了,暗暗松口气,张开满是烂牙的嘴嘿嘿一笑:「还能有啥,不就是
馀满儿那浪蹄子臭不要脸地勾引大侄子你喽,大侄子本不屑她,只是那浪蹄子那
脸蛋那小……」狗嘴吐不出象牙,柳树没脸听下去,又凶他:「放你妈的狗臭屁,
再胡说八道,老子抽死你!」说罢作势再打。柳二狗子护住头脸,哆嗦着说:
「是是是,我妈放狗臭屁,我胡说八道,我保证不往外胡说八道,你饶了我。」
柳树放下手,逼他:「你保证?得发誓,往最毒了发。」柳二狗子活了命,忙跪
起来,三指向天发毒誓:「我柳二狗子要是到处乱说,就到死没白粉吃。」这誓
言发得够毒,到死没白粉吃,比死他全家还惨,柳树不信还能咋的,真打死他?
柳树极不情愿地扔掉手中的绳子,柳二狗子眼珠一转,试探说:「那啥,大侄子,
你瞧,叔都饿了两天了,你行行好,赏俩钱儿,我不买白粉,就买碗面吃,行吗?」
  这让柳树犯了难,给吧,柳二狗子日后必定还来讨,有一就有二;不给吧,
又怕他出去乱说,自己倒没什么,怕是连累了馀满儿。一咬牙,他掏出二十块钱
扔在地上:「就这一次,记住了,敢说出去,老子宰了你!」
  柳树出了气,却没换来好心情,柳二狗子的话老在耳边来回绕。他没回家,
到昨晚跟馀满儿滚的草地坐着,呆呆发楞,直到逼近响午,肚子叫上三遍,才头
重脚轻往回走。回到家里,他妈妈正摆上碗筷,饭菜都做好了,只等他回来吃。
  田杏儿见儿子安然无恙,喜道:「回来啦,上哪儿了这老半天,肚子饿了吧?
快吃吧,今儿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鱼。」柳树也不应,闷头就吃。饭还没扒上
两口,就听大门外有人冲里喊叫,听口气是来者不善。这他妈还让不让人活了?
柳树摔掉筷子,起身要去开门。田杏儿嗅出其中的火药味,怕儿子吃亏,忙按住
他,自己去开。
  「柳树呢?叫这龟孙出来,今儿老子要修理修理他,好叫他知道这地界儿姓
啥。」原来是赛皇程,黑着个脸,怒气冲冲。田杏儿被吓住了,话都说不圆:
「你,你……哎,你怎么进来了,我没让你进来。」程阳硬往里闯,没走几步就
和柳树碰了照面,顿时火冒三丈,举拳便打。柳树没防备他这着,「呯」一声,
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趔趔趄趄后退几大步,待站稳脚跟,才拉开架式,准备
来场恶斗。两人都没学过拳脚,程阳靠着身大力不亏,一两个人近他不得,赶上
矬一点的,两个都还不止;柳树亦不含糊,凭借常年摆弄斧凿,也练得两膀子力
气,虎口一合,跟铁钳那么有力。这两个打在一起,结果还能有好?只能是头面
都要开花,程阳的眼角迸了口,柳树的嘴巴破了皮,身上的小伤小创更是不计其
数。
  田杏儿见冒了血光,吓得魂飞魄散,哭着问程阳,为啥打她儿子。程阳瞧也
不瞧她一眼,直把凶光钉在柳树身上,恨不得把他钉成筛子,说:「问你儿子去!」
  田杏儿又哭着来问儿子,柳树一腔怒火,应答瓮声瓮气:「我哪知道,这孙
子不知哪儿啃了驴粪蛋,发了癫狂,跑到咱家来撒野。」程阳骂道:「放你妈的
狗臭屁,你睡了我女人,还装什么大瓣蒜,是男人么?」柳树见他出言不逊,又
要上前拼命,好歹被他妈拦下。此刻田杏儿面如土色,却不忘思量前后:儿子睡
女人了?睡的还是村长的儿媳妇?那还了得!不对,程阳打着光棍,满村人都知
道的,这一夜之间哪来的老婆?必是他信口雌黄,不定在哪儿吃了亏,却来找我
儿子晦气。
  别小瞧了田杏儿,人虽软弱,可也有护犊之心,断定程阳是冤枉好人,便壮
起胆子驱赶他。岂料程阳不是善男信女,用力一甩把她甩出老远,踉踉跄跄往后
退,右脚不偏不倚正好踩上大黄的狗食盆,赶巧那盆里仍剩着菜汤,许是她心疼
大黄,怕它饿着,因此盛得满了,大黄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这可把人害苦了,
只见她脚底一滑重重墩在地上,得亏身后两坨腚锤子厚实,起到护垫作用,否则
便墩成烂白薯,糊了一地。纵然这样,这一墩也够她受的,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人。正躲在一旁的大黄见菜汤洒满一地,心疼得像掉了块肉,忙过来悉悉索索舔
食。这半年它在外头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节俭,只是眼见主母受伤倒地也不
闻不问,未免有些忘恩负义。
  程阳见田杏儿摔倒,竟然爬不起来,以为是伤了什么地方,还伤得挺重,心
下害怕,赶忙开溜,嘴上却不肯饶人,叫嚷「你等着,装什么死,老子跟你没完!」
  程阳跑路开溜,柳树顾不上去追,看妈妈要紧。可先入他眼的,是大黄只顾
填饱自己的狗肚子,留他妈妈躺在地上呻吟,那情形要多悲凉有多悲凉,不免又
心头火起,飞起一脚狠狠踢去,喝骂:「没心没肺的狗东西,养你啥用?」大黄
早前挨了顿揍,多长了个心眼,听闻风声,忙矮下狗头躲过一劫,看看地下,又
看看少主人,见他横眉立目的凶煞样子,比欺负自己的野狗都厉害百倍,立时吓
破狗胆,啊呜夹起尾巴,寻着程阳的去路,也跑得没影没踪了。田杏儿缓过气来,
见儿子又踢狗,便埋怨他:「又踢它作啥,它一畜生,懂啥?唉,这一走,不知
何时能再回来,多半是不回来了。」末了又哎哟哟呻吟,原来是崴了脚脖子,钻
心地疼,动也动不得。
  柳树搀扶妈妈回屋,田杏儿没坐也没躺着,趴在厅堂的长沙发上,腚没撅便
能翘上天,鼓鼓囊囊隆起一大包。柳树无暇顾及这个,拿来药酒给妈妈上药,可
是妈妈的脚却让他分了神,那十根脚趾头,个个粉粉都都,仿佛初生的小耗子,
全不似糟糠妇人的黑棺材板儿,脚掌更是细腻,玉如意也不够它玲珑剔透。柳树
分神,手上的动作自然就变了味,上着上着,捏揉起来。田杏儿被捏揉脚趾,这
滋味不知从何说起,既酥又麻,浑身哆嗦,腚沟子在裤子底下狠狠夹了几回道道,
里头的眼儿缩得瓷瓷实实,只是久了不免生出心慌意乱,哼哼道:「那没崴着,
用不着擦。」柳树似做错了事,赶紧松开脚,拿眼偷偷去瞧,正迎上妈妈的眸子,
心里这一惊,顿生感慨,白活这二十年,竟没发现原来妈妈生得这么好看,柳眉
凤目,俏鼻头,酒窝窝,小嘴儿一抿,能挤出二两水来,不比那二八闺女差。柳
树瞧着瞧着就痴了,直过半柱香的工夫才回过神来,脸皮红到耳刮子后头。田杏
儿呢?也红了,懵懂中低喃:「瞧啥,又傻了。」这本是洞房花烛夜才能说的话,
被她挪到这儿来,敢情是没把儿子当儿子,当成当家的柳大林了。
  柳树干咳两声,问道:「还哪儿疼?」见妈妈没吭声,又问:「还哪儿疼?
  说啊,不说咋给你上药。「问得田杏儿心里慌乱,暗暗埋怨:老问个啥啊,
咋还瞧不出来?埋怨归埋怨,嘴里却小声说:」后边。「柳树不傻,瞧瞧他妈,
再瞧瞧后边那鼓包,不用想也明白了,只是那地儿不是他能碰的,于是让妈妈自
己上药。田杏儿咬咬嘴唇,似下很大决心,说:」还是你上吧,你手劲大,能搓
热些,上吧,没事儿。「也对,药酒得搓得热热乎乎才管用。柳树硬起头皮,磨
磨蹭蹭去脱妈妈的裤子,看见那条花哨的大裤衩子,又犹豫起来,真上啊?真上,
不上咋的,妈都让上了。他倒些药酒在手上,对掌搓了搓,撩起裤衩掏了进去。
  俗话说腚大的女人必定水肥土沃,田杏儿正应了这俗话。柳树一把掏进去,
好似捏拿湿肥皂,呲溜溜好不腻滑,又似和上老面筋,细软中带着韧劲,那爪子
竟然就出不来,也不知是被粘住抽不出呀,还是他妈夹紧腚沟子不让他出。柳树
想起小时候去掏鸟窝窝,便是这般德行,只是手臂挪动不得半分,心里也道不清
是个啥滋味。两人耗了能有一分多钟,擦上去的药酒快干透了才算完。这会儿柳
树看见妈妈无地自容的样子,才恍悟过来,顿时脸色发青,喉咙里咕咚咕咚咽口
水,额上也见了汗珠。过了半响仍不见妈妈吭一声,也不回头瞧自己,心想这下
可完蛋了,定不饶我这个忤逆子,咋办?剁了吧!柳树一咬牙,要拿刀剁手,好
歹让他妈妈死活拽住,才勉强保住那条臂膀。田杏儿说:「你干啥呀,又不是外
人,你是我儿子,等我老了动不了了,吃喝拉撒还不得你来伺候呀,往后这事儿
多着,你够剁几回的?我可没往坏了想,你要是想坏了,便不是我儿子,是畜生,
得下十八层地狱!」这罪名扣的,他柳树如何担待得起?忙对天发誓:「我也没
想坏了,若想坏便是畜生,下十八层地狱,来世投胎做大黄的狗儿子。」田杏儿
急啐几口:「呸呸呸,你这不是拐着弯儿骂我么?谁不知我是你妈,你要是狗儿
子,那我成啥了?下辈子我还做你妈哩!」
              【柳河做轿】
                (五)
  被人掏腚沟子,里边的物件儿自然都掏了遍,这要是寻常女人,不寻死上吊,
也哭天抢地的,以显得她贞节烈性。田杏儿不同寻常,还真没觉得有多别扭,那
是自己儿子,儿子伺候亲娘理所当然,只是她有个念想,当家的柳大林,老感觉
那手是他的。这叫啥?思春,大凡一个女人想男人了,人们便说她思春了。田杏
儿思春,也难怪,她当家的一年到头回不了几天,也就八月十五和过年那几日,
然而连晒谷子都不够的几日,在房里还不太行。这可苦坏了水肥土沃的女人,守
着睡得呼哧山响的男人,田杏儿是气恼、怨忿和苦楚一齐涌上来,能把泪花挤出
眶外,可最后也只能哀哀叹叹了事。能咋样?出去偷人养汉?那可不是田家二姑
娘做得出来的,她爹田老头虽不是什么贤人,也把几个女儿教导得规规矩矩,见
了生人眼皮也不敢多抬几下,不像那些随便人家的女子,想男人想得脑门子冒绿
光。然而今儿个那手掏进来,算是把田二姑娘的魂儿给捻走了,就盼着他能一辈
子都呆在里面,不走了。想着想着,腚沟子又夹紧起来,腚眼也缩回了肠子里,
田杏儿啊田杏儿,你是咋了?是淫了还是咋了?那可不是你当家的,真真正正是
你亲儿子啊!田杏儿没让儿子再来上药,连瞟眼也不敢多瞅他的。
  柳树也好不到哪儿去,老忍不住去想妈妈腚沟子里到底是个啥样子,拿余满
儿来比,却比不起来,那晚在河滩上光顾着拱了,拱完提提裤子便各自回了家,
哪有工夫去细瞧,再说瞧也瞧不出什么来,月亮是黑的,她那里也是黑的。柳树
仿佛钻进了牛角尖,无来由地生出许多烦恼,整日魂不守舍,茶饭不思,活计也
荒废下来。他妈曾问起咋了,可纵有天大的胆子他柳树也不敢把实话说了,那样
说「想你的腚沟子」?那还了得,比畜生都不如。
  连着几日,娘儿俩跟路人似的,除了吃饭坐到一块儿,其它时间能不碰面就
尽量不碰面,话头更是没有多一句。得亏药酒起了功效,田杏儿自己抹上几遍,
伤势就见轻了,腚上是没啥事了,脚上还不敢怎么下地,走路仍一瘸一拐的像跛
子,但终归是好多了。伤势见轻,田杏儿的心情渐渐舒展开来,和儿子慢慢话也
多了,不过伺候还得他来伺候着,洗衣做饭什么的,都指使他去干。她有个琢磨,
老娘伺候他爷儿俩多少年了,这回也来当当上主,享受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滋味。只是懒了几日便懒出病来,不是真病,是心里闷得慌,她田家世代做劳动
人民,被使唤惯了,当不了土豪恶霸,若是成天躺着坐着,腚皮子能磨出茧来。
  田杏儿要找活来干,怎么劝也不听,她还说,又不是七老八十,缺胳膊少腿
的,怕啥。她不怕,她儿子怕,怕妈妈有个闪失,所以干什么都跟着护着。只是
人总难免有个疏忽,就在柳树一分神的工夫,他妈妈便出了事。
  田杏儿去谷仓搬米,本来米袋子也不算太重,也就三五十斤的样子,坏就坏
在谷仓是二层上下,要走木梯子,那木梯年久失修,第二节被虫子蛀空了,一脚
踩上去,便呼啦啦散了折了,也是倒霉催的,赶巧踩上去的那只脚是没痊愈的伤
脚,一下子踏空,重重跺在坚硬的地板上。哎哟哟哎哟哟,田杏儿米袋子不要了,
捂着伤处痛苦呻吟,眼泪都掉了下来。柳树正在解手,忽听到妈妈喊他,就知道
出了麻烦,气极败坏的连尿都不抖,匆匆赶来现场。果不出所料,还是脚脖子那
儿,柳树的气又不打一处来,心想要是自己孩子,早就一巴掌甩过去,可这是自
己妈呀,打不得骂不得,只好帮她料理吧。一脱鞋,好家伙,那只脚肿得跟条茄
瓜似的,咋看都不好看了。
  「树啊,你怪我了?」田杏儿先装起可怜兮兮,即使儿子怪罪,也不会太重
了。「怪你?还管用啦?早跟你说过多少回,就是不听嘛。」柳树没敢吼妈妈,
知道她胆小脸皮薄,受不得这个,语气便放缓了些。田杏儿自知理亏,也没敢申
辩,幽幽说:「那咋办呀,我起不来了,疼。」还能咋办,伤这么重,得上县里
瞧去,村里这条件怕是治不好的。拿定主意,柳树推来摩托车,抱妈妈上去,还
真沉啊!那可不,光腚和奶子,得多大份量?这一年到头地里收上来的谷子,大
概都被她吸了营养去。柳树这样想,可没敢那样说,偷摸往妈妈胸口上多瞧几眼,
算是印证了自己的臆测。
  柳河村离县城不算太远,不过三十来里,但路不好走,坑坑洼洼好一半坏一
半。这条路原是二级公路,从成运县穿膛而过,途经柳河,早两年县里拨下钱来
修建,不知为何修半道又不修了,官方的说法是资金链断裂,一时难以再筹到款
项。坊间则另有说法,说某人和某人小集团动了建路款,才至于此,这种说法流
传着三四个版本,都大同小异。且不论传闻的真假性质,人们也就那么一说和一
听,权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两人骑着摩托一路晃晃悠悠,晃晃悠悠,这辆幸福牌摩托也骑了好多年了,
还是他爸爸留下的,坐着不老舒服,田杏儿在后面挪来挪去,看样子是硌着腚了。
柳树没注意这些,只道是路不平,要妈妈坐稳点,抱紧点,以免被甩下车去。田
杏儿没听他的,还是离得远远的,好几次都差点被儿子说中甩下车,吓得惊叫连
连。柳树没办法,只好停在路旁,想说道说道,哪知一问才明白敢情是硌着妈妈
的奶子了,磨在他后背,怕被人瞧见说闲话。柳树哭笑不得,说亲娘俩坐摩托,
有啥闲话好说的,可田杏儿犟脾气上来,说就是怕嘛。柳树搔搔头,说村子也出
来很远了,谁知道咱是干嘛的,况且路上来来往往紧挨的男女多了,谁又来顾着
咱们了。田杏儿仍犟,就是不肯,非要儿子想办法。这咋整,搭车?摩托咋办?
扔半道上?虽然残点破点,但好歹也是辆车啊,出门拉点货啥的,全指望它了。
柳树想想又说,那这样吧,你把我当我爸,便不觉得难堪了,行不。没想到妈妈
竟然就允了,柳树大跌眼镜,寻思这也行?咋不行,田杏儿这回算是坐安稳了,
大胸脯贴上来,还贴得牢牢靠靠,仿佛再也不担心别人来说她的闲话。柳树前面
开着,慢慢浮上一丝微笑,嘿嘿,真够软乎的,这大概就叫做福分吧!
  福分归福分,却没能享用多久,就又来事了。眼瞅着都快到了县城,柳树突
然感到屁股底下湿漉漉的,咋了这是,漏油啦?不能,汽油咋还能热呢?停车一
检查,才发现原来「漏油」的源头就在他妈妈的裤裆里。长这么大,柳树还头一
回遇到这档子事,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反正蔫巴了。田杏儿窘得眼泪直往下掉:
「我知道你怨我,可我咋说啊,这一路上连个解手的地方都没有,满天的灰尘,
一张嘴一大把泥沙灌进来,风又大,声音都被吹没了,我,我……」柳树心说:
哎呦我的傻婆娘,吃泥巴总好过尿裤子吧?多丢人!但瞅着委屈的人儿,又怎忍
心再拿话来刺激她,况且这也不是他婆娘,是他爸爸的。抽泣半响,田杏儿央求
儿子:「树,咱回吧啊,不治了,出这趟门丑死了。」
  回自然要回,伤却不能不治,回家换条裤子再来。柳树调转车头,一溜烟回
到家,抱起妈妈往她屋里一放,自己换好裤子再过来时,见妈妈仍坐着不动,裤
子还是湿的,便埋怨:「咋还不换,不出门啦?」田杏儿低下头:「脚疼,不敢
动。」啥也甭说了,怪只怪他自己没把事情办周全,柳树打开衣柜找出该换的裤
子,递给妈妈。田杏儿要儿子背过脸去,虽说是儿子,摸也摸过了,但让他瞪明
了眼瞧,还抹不开脸儿。柳树老老实实转过身去,他后脑勺是没长眼睛,可前面
那对招子却瞪得贼大,从衣柜的镜子上把啥都瞧得明明白白的,只见妈妈脱光裤
子,肚皮,腰胯,大腿,该白地方的白如羊脂,该黑地方的黑如锅底,尤其胯下
那块「黑锅底」,隐隐中透露出那么一星点粉嫩的光芒,着实招引人。要说田杏
儿小便处的毛,已经够多够厚了,居然就遮不住那点嫩色,可想里边的肉得多满
多肥。啧啧啧,柳树不由赞叹,心想这也就是我妈,才配得上这等物件儿,她余
满儿一百个也比不了,却不知花凤婶的,是不是也这般够味儿?柳树自顾想象花
凤婶剥光身子扒开腚沟的骚浪模样,已然老僧入定,连妈妈叫都听不见,直叫到
第四遍上,才把他拉回来。柳树倒退着一步一步挪到妈妈跟前蹲下,意思要背她。
田杏儿满腹狐疑,不知这唱的是那出,她可不知道儿子前面出的状况,也没再多
想,一马趴趴上去,由他背下楼,上车又是一溜烟,再次踏上治脚的路。
  简话洁说,柳树载着他妈来到县城,来到县人民医院,医生给看了看,说先
拍个片子。没多久片子拍出来,医生又看了看,结合患者自述,诊断为跟腱韧带
撕裂,属二次创伤,说重不重,不重也重,分怎么治,抹药酒?那哪成,得住院。
此话一出,把娘儿俩吓一大跳,均想:我的妈呀,这啥医院呀?崴个脚就叫住院,
那要是肚子里长了虫,还不得刽肠挖肝啊!田杏儿脸煞白,催促儿子快快走,晚
了好似全医院的医生护士都举着尖刀来宰她了。她哪里想得到,医生叫住院是因
为她有新农合,不宰白不宰,即便到其它医院去治,也是这般黑。
  娘儿俩骑上摩托又磨磨蹭蹭硌着奶子回到村里。医生没瞧上,凭药酒估计真
不好使了,没听医生说吗,叫啥撕裂来着,既然是撕裂,肯定就出了血,血出在
里边,药酒抹在外头,还能管用了?鬼都不信。可要是拖下去,耽误了治疗,妈
妈的脚就算能治好,也成瘸子了,爸爸得恨死我,你还能干啥?屁大点事都办不
好,白养活你!柳树愁眉不展,越琢磨就越着急,却总也想不出好办法来,倒是
妈妈给提了醒,说要不去找三爷爷,他老人家见多识广,没准儿有方治。柳树脑
洞大开,二话不说便急匆匆赶往老师家。
  也是田杏儿造化,还真让她说中了,柳三爷爷这老头儿,年轻时走南闯北,
啥没瞧见过,便是断胳膊断腿,他也能有模有样地治治一二。这不是吹,想当年
他在工地揽活,也遇到过出事故的,人家愣是没上医院,那年月,挣钱不容易,
能省则省,积攒下来好养活妻儿老母,自己找些草药捣碎了敷上,十天半月便好
了,活动自如,跟没事人一样,从此他记下疗伤的方子,想着日后兴许能用得着。
  柳树把来意跟老师一说,柳老头立马收拾刀镰锄具,背上竹篓,干嘛去?上
柳河边,柳河肥水,养活两岸好几百年,自然不缺那几棵草药。没出半日,爷孙
俩便满满割了一大篓,乍看上去啥都有,柳树却啥也叫不上名字。柳老头显出他
的本事,给徒弟讲解每种草药的药性如何,该怎么用,下多大份量,讲得详详细
细明明白白,柳树频频点头,说记住了,便谢过老师,匆匆赶回去。
  回到家,柳树按老师说的如法炮制,整出两斤多湿药碎,敷在妈妈的伤脚上,
又用热毛巾包好。再来看时,也是他手巧,雕梁画栋的活技被用在包脚上,楞没
瞧出半点臃肿的样子,倒是露出来的那几根脚趾头,有了布包的点饰,更显得粉
头粉脑的。田杏儿看看自己的脚,再看看儿子,脸便红了,微嗔道:「瞧啥,跟
你爸一个模样,傻。」原来儿子又似那天瞧她的脚,痴了醉了,真跟他爸爸做牛
郎时一模一样,不由得满面生花,红艳艳的,如待嫁闺中的大姑娘那般好看。
                (六)
  柳树瞧他妈妈,有没有心猿意马?大概是有的,前些天才和余满儿滚过草地,
知道什么是生米熟饭,这会儿给他来这个,不出点状况便对不住那片草地,即便
当前的是自己亲娘。
  可亲娘的娇态又让他产生疑惑:爸爸多久没回了?也是心直口快,想到就问
了。
  哪知这便似棒打了鸳鸯,田杏儿从梦里生生被打回到现实,不由羞恼成怒,
恶狠狠甩出一句:「你管呢!」
  柳树心头一紧,他不笨,哪能听不出其中的奥妙,忙缩回头去,不敢再作声。
  田杏儿余怒未消,抽回脚,把脸也背过去,不让他看了。
  妈妈给个腚瞧,把柳树讪到不行,正愁没法解,就听到外面有人叫门,听声
音还是个女的。
  柳树像是抓住了救命梯子,忙顺着往下爬:「妈,有人叫你。」
  见还是个腚,又提醒一次。
  田杏儿不但听见,还知道来的是谁,就更恼了,骂道:「没见我聋了吗?」
  柳树何曾见过这阵势,到这份上,好汉不吃眼前亏,熘吧还等什么,况且来
客不迎也有失主人身份。
  柳树来开门,原来是花凤婶,不禁纳闷,这女人平时少有往来,今儿唱的是
哪出?不会是替儿子出头来的吧?想想又不对,多久的事了,要来早该来了。
  「是凤婶子啊,您进来,我妈在呢。」
  说着便把客人让进门来。
  花凤本名其实不叫凤,叫什么不记得了,姓花倒是真确,只因平素爱穿些花
花绿绿的时尚衣裳,看着像彩蝶,也像凤凰,叫花蝶未免不好听,花凤就比较顺
耳了,也配得上她。
  花凤瞅瞅柳树身后,没见田杏儿出来迎,便说:「大树,听说你妈伤了脚,
我这做姐姐的也是心疼,这不,拿点药酒过来给她擦擦,这可是我们家的祖传秘
方,很管用。」
  柳树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心说还不是你儿子给闹的,接过药酒也不称谢。
  花凤又说:「树,近来生意还好吗?」
  提起生意,又叫柳树犯了愁,自打开门立户,除了老师介绍来的那小学订单,
再也没有接过新活,之前挣的已经花没了,现在全仗父母养着,都快二十了,何
时才是个头,唉!不免自怜自伤起来。
  花凤忙安慰道:「要我说你也别着急,创业哪就这么顺风顺水了,慢慢来,
会好的。这么着,我那有几张餐桌饭椅,也有些年头了,要修修,你要是肯我就
不找别人了,咋样?」
  修几张桌椅能赚几个钱,但好歹是单生意,创业初期最需要积极向上的劲头,
柳树没多想便应承下来。
  屋里的田杏儿腿脚虽不利索,却忍着疼痛蹦跳到窗前,竖起耳朵躲在帘子后
面,想听听院子里说些什么。
  但因楼上楼下隔得太远,声音又小,听起来像是苍蝇蚊子,正琢磨着,忽见
儿子要上楼来,忙不迭蹦回床上,摆出原来的姿势。
  柳树进屋,把药酒放在床头柜上,撂了句外出干活转身就走,却被妈妈叫住。
  「你要上哪儿?不准去!」
  田杏儿已然猜到七八分,语气不善,柳树无暇与她拗口,还是走了。
  田杏儿气得浑身发抖,可咬破嘴唇也骂不出半个字来,她知道儿子创业不易,
不好拦他,况且也没理由拦着,但雇主是花凤就让她大为光火了,这骚狐狸当真
可恨,肚子里不定窝着什么坏水。
  柳树整理好斧凿锤锯,带上些辅料,正准备装上摩托车,就见花凤还等着没
走,她说了:「坐我的车去吧,一大箱工具,骑摩托怪累的。」
  柳树没有推辞,在后备箱放好工具,一矮身钻进车头里。
  坐这么高级的小车,柳树还是头一次,却也认得是丰田的凯美瑞,心下好不
羡慕,想着日后怎么着也得弄它一辆显摆显摆,便随口问道:「婶,这车新买的
?得二十多万吧?」
  花凤说:「没那么贵,落地十九万多一点吧,哎,你会开车吗?想不想试试
?」
  柳树当然想,也有跟朋友学过一点,只是还不熟练,碰坏了怕赔不起,就没
敢应。
  花凤见他没吱声,微笑道:「改天抽个空,婶让你练练,等生意好了赚了钱,
也买它一辆,呵呵!」
  这话说到了柳树的心坎里,感觉就那么温烘烘的,「哎!」
  答得甚是欢快。
  汽车驶进皇粮庄头,时逢用餐高峰,但偌大的庄子竟没有了往日的喧嚣,餐
厅里椅子如军人列队般齐刷刷码在桌子上。
  这咋了,连个鬼影都没有?柳树好奇,又不便多问,人家生意,是好是歹哪
就轮到他来插嘴。
  花凤把柳树领进后堂,角落里堆放着几张桌椅,确是因年头久坏了,不过也
太坏了,就算修好也不定能用几天。
  要说柳树还真是个率性人,认准的事便一定要干好,瞧他叮叮咣咣又是钉又
是锤,又是削又是锯的,即便是鲁班祖师爷活过来,也得竖起两个大拇指。
  花凤换了身衣裳,短T短裤,清清爽爽,坐在一旁边嗑瓜子边瞧着年轻壮硕
的身影,玉面微泛春风,乌黑的眸子波光闪烁,能滴出二两水来。
  柳树忙活大半天总算是完成了,早已经汗流浃背,和水里捞出来一样,可嗓
子眼里却如同烈日烘烤,嗞嗞要冒起烟来。
  正想找水润润,水便递到了眼前,顺着递水的手往上看,那张笑吟吟的脸儿,
不是凤婶子还能有谁?哟,婶子还换了衣裳,好看……柳树脸一红,显然意识到
自己想多了,忙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花凤暗暗喜欢,掏出手帕给他擦汗,那认真仔细的劲儿,对她亲儿子也不曾
这样。
  但见柳树别别扭扭,直想躲开,又不免愠怒,一把扯过他,训道:「躲啥,
你和阳子打小一块长大,也算我半个儿子,这亲娘给儿子擦擦汗,咋了?我看谁
敢来说道?快把脖子伸出来,缩得跟个龟似的。」
  柳树微微一惊,都说花凤婶雌威霸道,今儿算是领教了。
  花凤虽说得牵强,却并非全无道理,至少在他柳树面前,她就是个长辈,柳
树认怂,哪敢说个不字。
  花凤的手法轻盈,细腻而周到,柳树被弄得好不舒坦,尤其从对方身上溢来
的香气,把他漾得心里似滚开的水,体温也随着上升,汗就出得更多。
  花凤皱起眉头,嗔道:「你咋回事,咋就越擦汗越多,快去洗洗!」
  洗洗当然是全身洗的意思,柳树闻闻自己,体味那个重,要是往凤婶子身边
一站,保准熏得人家昏天黑地。
  可是出来干活谁又想着带换洗的衣裳了,洗完了穿什么,挂个裤衩成何体统,
又不比家里。
  柳树是想洗的,但又不便问人家要衣服换,不知如何才好。
  花凤心细如发,她想到了,找出一套崭新的厨师服递给他。
  柳树这才捧着衣服走进浴室,大热天洗个清水澡,别提有舒服,当洗到末尾,
就听外边敲门,吓他一大跳,以为是婶子要进来,当看到进来的是条毛巾,才又
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条毛巾非同一般,首先它是绣着粉红鸳鸯的,其次它是香喷喷的,最
关键的是它是用过的。
  谁用的?柳树心头砰砰,不知从哪儿擦起,鬼使神差地伸到了下面。
  毛巾包住那话儿,彷佛女人的皮肤那般柔软,柳树一激灵,硬了起来,跟着
便撸起来,一下两下,觉得不够劲,又一下两下,还不够劲,索性无数下,无数
下的下场就只有交货。
  交完货的柳树腰酥腿软,不扶墙根本立不住,感概小小一块毛巾竟比余满儿
强了十倍,若是那大白腚进来,指不定便把小命撂下了。
  「还没好啊,在里面干嘛呢?」
  花凤在外边催促,柳树七手八脚穿上衣服,开开门,脸胀红如紫茄瓜。
  花凤微怔:「大热的天,还洗热水呀!」
  柳树支支吾吾:「是,是热了点,那啥,婶,衣服我自己洗吧。」
  花凤推开他:「去去去,一个大老爷们儿,哪就来干娘们的活了,一边去,
我这还有几件脏的,一块儿洗了,用不着你!」
  柳树看着花凤把衣服和毛巾一齐扔进洗衣机,才放心离开,但离开了后面的
事就瞧不见了。
  花凤把毛巾从脏衣服里拣出来,摊开,一股浓腥扑面而来,嫩白的浆液沾湿
了一片,足有碗口那么大面积,她咬着嘴唇自语:「溷小子,瞧这点出息!嗯,
毛巾得留着。」
  待洗完衣服晾起来,已经来到晚饭时分,花凤留柳树吃饭,说要炒几个拿手
菜给他下酒。
  柳树惦记妈妈,不愿久留,只想拿到工钱便走,可还没等开口花凤已不见综
影,原来她下了厨房,切菜切肉忙活开来。
  柳树只得把话咽回肚子里,望望外边的晾衣绳,好在衣服不干,那就等等吧。
  厨房里花凤铲子碰着锅,当当响,技术不亚于专业厨师,她一边忙碌,一边
侧脸喊道:「树,你要是不放心你妈,就打个电话回去说说。」
  柳树心说不能打,一打准麻烦,顶着回晚了挨骂也要把这口饭吃了,做鬼便
做个饱的。
  花凤把酒饭摆在自己内屋,一来餐厅太宽敞,就两个人吃饭,出不了氛围,
二来内屋如花房,正是个静谧所在,享受二人世界最好不过。
  柳树端坐正中央,四周围酒香菜香人香,香气缭绕,赫然一副皇上的架势,
只不过对面还坐着皇太后,亦不敢太随便了。
  花凤盛一碗汤叫柳树喝了,再为他夹两口菜,便满上酒与他对饮。
  这三杯酒下肚,柳树倒不觉得什么,花凤就不一样了,早已是「佳人桃红面,
娇态羞温柔」,别看她的人好强,却不胜酒力,好在有自知之明,喝过三杯便不
再喝,频频向柳树进酒。
  柳树本就喜酒,经美人一劝,更是来者不拒,不出半个钟头,满满一瓶老白
干被他喝去大半。
  其实柳树也并非是见酒必喝,只因近来诸多不顺,心里觉得憋屈,有酒正好
浇浇愁。
  又过三杯,柳树长长叹了口气,打开话匣子,把长久以来各种郁闷全部倒了
出来。
  见小伙这样,花凤起了恻隐之心,撤下酒杯端上清茶,又搬到他身边安慰:
「树,你说的这些婶都懂,往后再有烦心事便来找我,能为你担一些我也觉得开
心,你若不嫌弃,咱们就做对知心人,啥事都能说,如何?」
  柳树感动,即便是妈妈,也从未对儿子说过这样的话,借酒劲一冲把眼泪挤
出眶外。
  花凤为他抹去泪痕,柔声道:「傻孩子,哭啥呀,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不还
有婶子的嘛,没啥大不了的。」
  柳树破涕为笑,看到婶子便似看到妈妈一般,把没敢在妈妈面前说的那些搬
到了这里:「婶,你真好看!」
  花凤没提防他来这句,先是一怔,尔后笑靥如花,啐道:「不许贫嘴!」
  柳树举三指发誓:「天地良心,是真心话!」
  花凤舔了蜜那般受用,欢喜道:「真的?比你妈还好看?」
  柳树搔搔头:「都好看。」
  花凤佯装不快:「哼,就知道你会向着自己亲娘,唉,我儿子要是有你一半,
也算没白活这大半辈子。」
  柳树疑惑道:「咋了,阳子他不孝顺你?」
  花凤愁上眉头,又叹道:「也不是,就是没你嘴甜,不会来事,我这儿子,
你说他蠢吧,他又老憋着算计别人,哪个不学非得学他爸爸,我咋说都不听,最
近老担心他会出事……算了咱不说他,吃咱的。」
  说完给柳树夹一口菜,柳树这回不伸碗了,而是做起鬼脸伸出嘴去,想扮儿
子逗婶子放宽心。
  看他的滑稽样子,花凤心里的阴云顿时消了多半,也打起趣来:「来,乖儿
子,啊,妈妈喂!」
  一送筷子塞进他嘴里。
  花凤口中呵出的热气,与菜一同喂进了柳树嘴里,这便给他壮了胆子,捉住
那只温柔的手,死活不肯让她撤回。
  花凤笑吟吟道:「干嘛,要吃了亲娘啊?」
  哎对了,亲娘不说儿子还想不起来要吃哩!柳树一把搂过这位刚认的「亲娘」,
真就吃起来。
  花凤被紧紧箍住,全身骨头都要碎掉了,瘫在柳树身上,丁香舌儿更是任他
来嘬。
  刹那间嗫嗫声不绝于耳,也不知多久两人才分开,花凤抹抹嘴,嗔骂道:「
属狗的你,这么多口水,好好的衣服都被你弄湿了,我去拿块毛巾。」
  说着起身将要离开。
  可毛巾这二字传入到柳树的耳朵里,彷佛变成一味强力药引,彻底把他药翻,
浴室里干的勾当再次浮现在眼前,立刻热血沸腾,从后背又抱住花凤,爪子也伸
进人家衣服底下。
  许是怕热,花凤不知何时已把奶罩脱掉,柳树伸进来便皮挨着肉捉住那对温
软的大奶子,一顿狂搓勐揉,分明用上了撸管的力气。
  花凤被揉得既酥又疼,她摁住作恶的双手,也不知是该阻止还是该纵容,暧
昧之间,身体被扳了过去。
  从困兽的瞳孔里,看到的难道不应该是令人恐惧的东西吗?但是,花凤有她
独特的理解,她不是个喜说不喜做的女人,恰恰相反,在很多时候她都只做不说,
于是她把自己送了上去。
  柳树一朝得手,野心极度膨胀,遇佛便要杀佛,蛮横地掏进花凤裤里,抓住
那两团皮肉,往里往外一弄一拨,肉团颠颤颤相撞又弹开,掀起滔天巨浪。
  花凤腚锤子被抓,硬梆梆指尖扎进肉里,酥麻麻快感浸到心里,禁不住哼唧
起来:「哦,干嘛呀,坏人!」
  这一哼唧便把柳树的脑浆搅成一锅粥,分不清哪是水哪是米,瞅着今晚有酒
有肉还有床,莫非天意教我如此这般?柳树赶忙顺从天意,托起凤美人往床上一
摔,摁住便扒。
  直到被扒得漏了毛,花凤依然没有奋起反抗,她箍紧柳树的后颈,不紧不慢
说:「树啊,你硬要用强的,婶也由得你,可是日后便不能再做知心人,你得想
清楚了。」
  柳树一怔,便住了手,啥意思?没明白,眼睁睁望着花凤:「你,不想吗?」
  花凤摇摇头,并不隐讳自己的真实想法:「不是不想,是想做得长久了。」
  柳树又不明白了,长久?难道这一次之后便不能长久了吗?又不是隔着十万
八千里,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也该他不明白,还是太年轻。
  但是他起了疑心,怀疑自己被当猴耍了,以花凤的为人,这话不该出自她口
中,实难让人相信。
  花凤知道他疑心,却不愿多解释,想了想彷佛下了什么决心,说:「我知道
你在想什么,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对我有没有心?若有便等
等,能吗?」
  花凤当真是想要这个小男人,今儿豁出去了,第一次心跳加快,等着柳树回
话。
  说实话,柳树对她多少是有一点心的,可那基本是大男孩的想法,只想占占
便宜,这么说当然是不行,便含煳答应她。
  花凤有些失望,也知道不能挤他太紧,物极必反,所以她说:「那好,咱俩
就等着,有缘必定水到渠成,无缘也不怨天尤人,怪只怪我花凤过去太轻佻,没
好口碑,好了快起来,重死了!」
  柳树从未对谁许下诺言,没想到第一次竟然给了花凤婶,不过也不算冤,在
他心里花凤婶可是和妈妈一等一的人物。
  既然许了诺,就得负起责任,只是他一个毛头小子,对责任心的理解还过于
浅薄,或许也是酒精闹的,没过两秒便把心思放到了别处上,见花凤仍漏着一撮
黑毛,于是伸手扯扯,装出大老爷的腔调:「快把这玩意儿藏好了,妇道人家,
成何体统。」
  花凤一心要哄他开心,自然愿意顺着他玩,本想再撩拨撩拨,又怕回去晚了
田杏儿那不好交待,便扭捏作态说:「是,老爷,妾身这就把它藏好,待日后老
爷享用。」
  柳树换回原来的衣服,又帮衬着把内屋和厨房都整理干净了才准备回家,花
凤忙掏出五百块钱塞到他手里,说是工钱。
  要在以前,柳树一准收下,绝不含煳,可现今两人已然做了「知心人」,又
许下诺言,还收钱未免不像话,便推辞。
  不推辞还好,一推辞花凤又加五百,严肃道:「一码还一码,工钱是一定要
收的,做生意要明算帐,连这都不懂还谈啥赚钱?不准再说不要,再说我就再加
!」
  一席话把柳树说得脸通红,伸手去接,但花凤又不放他手里了,而是揣到他
屁股兜里,趁机捏了两把,调戏道:「嗯,手感还不赖嘛,挺翘的。」
  这一来便诱得柳树玩心又起,也要捏她腚,不但捏腚,还要捏奶,花凤佯装
不肯,甩奶噘腚便跑,可是奶子和腚都太过沉重,像扛着三个大包跑路,终于还
是被捉住给他捏了去。
  柳树捏了半天仍意犹未尽,花凤推开他,笑骂:「没够啊,回去捏你亲妈去
!」
  柳树涎皮赖脸道:「没够,你就是我亲妈。」
  花凤啐道:「呸!谁是你亲妈了,得了得了,往后有你捏的,快走吧,别让
你妈久等了。」
  回家的路上,柳树饶有意味地回想起今晚的艳遇,然而他并不知道,前方等
待自己的或将是一场暴风骤雨。
                (七)
  暴风雨前夜通常是闷热的,一如今晚这样,柳树才钻出花凤的车子,又被塞
进一个巨大的笼屉里,四面热气升腾,直把他身体的水分都蒸干似的。门前的小
水洼早已涸固,青蛙们举家搬走了,留守的蛐蛐儿也早早撂下挑子,村东头一片
宁祥。
  现在已近凌晨,不知妈妈睡了没有,吃没吃晚饭,大概是不曾吃的,她腿脚
不便,怎下得厨房,柳树心里愧疚,自己酒足饭饱,却留妈妈一个人在家饿肚子。
  他蹑手蹑脚上楼,不敢扣开妈妈的门,踌躇半天,又折返到厨房下一碗面,
多加一个鸡蛋盖上,才端进房里。房里漆黑如夜,伸手不见五指,靠记忆他摸到
床头柜,把面放下就想脚底抹油。
  「这就想走?」灯亮了,妈妈坐起来。
  柳树讪讪道:「妈,你饿不?我煮了面条。」
  田杏儿瞥一眼面条,突然脸色大变,发疯似的抓起枕头就抽,咣当一声巨响,
碗破汤洒,她不蠢,那面汤滚烫,逮住什么便使什么,反正枕头不贵,大不了换
一个。
  柳树被突其如来的情况吓懵了,结结巴巴说:「妈,你这是干啥?」
  田杏儿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干啥?我生你养你,供你读书学艺,可没教你
去钻人家裤裆,你咋就不知好歹呢?」
  这叫什么话,长这么大柳树从未听妈妈这样骂自己,「我,我没干啥。」
  田杏儿浑身发抖:「好好好,到这时候还不老实,你没干啥?没干啥脸上是
啥?」
  柳树忙一摸,油腻腻的,原来是花凤的唇膏印,败露了,可说他钻裤裆便一
万个不服,本来就没有的事,拧劲上来索性不出声,爱咋想咋想,老子不接茬。
  田杏儿见儿子不搭理她,气得手机毛巾被一齐往他身上招呼,能使上的全都
使上,就差把自己扔出去。这还不算,她甩开四肢用力打砸床面,也不管脚伤好
没好,歇斯底里喊道:「你滚!你滚!」柳树马上滚,再不滚说不定挨咬。
  柳树滚回自己屋,一夜不睡觉,等熬到天亮,外面下起了大雨,他本来就讨
厌下雨,暗想这天他妈的跟女人的脸一样,说变就变。待静下心来转又琢磨,便
找出问题原来出在花凤的身上。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照这样那一棵树也栖不下两只凤凰了,妈妈和花凤便是
这两只凤凰,彼此就死不对眼,别看妈妈平日和声细气,可要从她护下夺崽,她
不啄你啄谁?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但似乎她啄错了对象,啄到自己崽了。不过也说不定是她耍的诡计,叫什么
「攘外必先安内」,先教训教训这个蠢崽,好好长他记性,别叫外人占了便宜。
  一场大雨连下两天两夜,把之前积攒的酷热一扫而光,窗外吹来的风凉嗖嗖
的。田杏儿躺到中午才起床,肚子饿了,得下厨为自己做吃的,她坚决抵制不肖
子做的饭。
  两天里娘儿俩一直不说话,各过各的,洗衣做饭捣药敷脚,都由田杏儿自己
包办。柳三爷爷的土方还真是灵验,只敷上几次伤脚便可站立行走,不敢说痊愈
如初,但也指日可待。田杏儿在案板前切菜,儿子来了,想必要做他那份。
  柳树见妈妈也在,只好等她忙完自己再做,闲来无事,坐在那儿发微信,发
给凤婶子。
  「婶子,在吗?吃完饭我过去找你,要不我上你那吃去。」
  「咋了,想我了?哼,两天了才想起我,把我扔哪儿了?」
  「这不是有事忙嘛。」
  「是忙着哄你妈吧,有了亲娘就不要我了,呸!没心没肺,男人没一个好东
西!」
  「别净扯这些没用的,到底在不在,我去找你。」
  「不在,我来省城了。」
  「哦,去干嘛?」
  「我在这买了房子,过来办贷款。」
  柳树心里发酸,瞧人家,又买车又买房,过得那叫舒坦,再瞧瞧他们家,爸
爸外出揽工程,少说也有六七个年头了,别说在省城,就是在县城也不见他买套
房给老婆孩子住,要说做工程不挣钱谁都不信,可钱都花哪儿了?
  柳树百思不得其解,忽然间冒出一个坏念头:该不会是房子买了,却分给别
的女人?想想爸爸忠厚,那万万不能。
  但人不可貌相,外面的世界灯红酒绿,挣了钱的男人,有几个是按耐得住的。
想到这柳树的汗都下来了,心虚地瞅瞅妈妈。这一看又是一惊,妈妈肩头耸动,
显然在抽泣,不见则罢,见了哪能不管,柳树上前搭在妈妈肩膀,低低唤一声。
  田杏儿放下菜刀,捂起脸哭出声来,悲悲切切好不怜人,柳树再也避不得嫌,
搂妈妈在怀里,又是安慰又是道歉,只叹书到用时方恨少,想不出那些花花言语。
田杏儿一遍遍捶儿子胸膛,骂他狠心骂他不孝:「两天不来看我,当我没了,呜
呜呜……」
  柳树搅尽脑汁想折,灵机一动,说:「妈,你瞧咱俩现在像不像黑土和白云?」
  黑土白云是小品里的人物,斗趣儿的,田杏儿破涕为笑,嗔道:「去,人家
那是两口子,狗嘴吐不出象牙!」
  管他什么两口子,有效果就成,柳树暗露喜色:「妈,还生我的气吗?」
  田杏儿长叹:「唉,我哪有那本事,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还能管小孩那样
管着你呀,只要你以后不忘了亲娘不嫌弃我就知足了。」
  柳树大喜,连声应道:「哎哎,我哪能嫌你,就算娶了媳妇我也不会忘了你!」
  田杏儿脸一红:「说啥呢,说你狗嘴还真不冤枉你。」
  有时候女人的理解力不是一般人能参悟的,柳树说的本是平常之语,到她田
杏儿这便有了弦外之音,想必庄子老人家若活到现在,也策马扬鞭赶来请教梦蝶
之解吧。解梦田杏儿当然不会,又不是神算巫师,不过她那一笑倒化解了两天来
聚拢在母子心头上的阴云。
  阴云散去气氛就轻松多了,娘儿俩聚在一起商议午饭怎么做,儿子说烹炒,
更出味道,妈妈建议做汤,食材就剩一人份,吃完肉喝口汤也能管饱,到底柳树
是男人,最后田杏儿依他。饭菜虽然简单,却也吃得如糖如蜜,仿佛在情人节那
天享受烛光晚宴一般,柳树把菜盘子舔个底朝天,还做出各种滑稽模样,逗得妈
妈花枝乱颤。
  茶余饭后,田杏儿饶有兴趣约儿子谈天,聊些长长短短,以示两人和好如初。
柳树自然顺着妈妈,只是他一个大小伙,阅历浅,和女人聊天正是短处,不知从
何谈起。还得说人家田杏儿,她是长辈,又是过来人,开设话题易如反掌。
  「树,你也快二十了,就没有中意的姑娘?相中哪家跟妈说一声,妈给你去
提亲。」
  「妈,说这干嘛,男儿志在四方,什么儿女情长的都该放一放,再说了二十
还太早,你不见那些城里的,哪个不是三四十了才成家。」
  「前阵子阳子说你……我还以为你有了呢!」
  「别听他瞎掰,这孙子吃错了药,乱咬人。妈,你就不能说点别的,这事我
烦。」
  「好好,那树,你说男人咋就单单喜欢会打扮的女人呢?」
  会打扮的女人谁不爱,不爱的除了白痴就剩神经病。听到现在柳树起了警觉,
妈妈讲话老离不开一个情字,大前晚她发脾气,也是因为自己和花凤在一起,便
加了小心,别被她绕进去。
  「这个,会打扮的女人多空有其表,重其外而轻其内,说白了就一花瓶,没
有实质,我就不是很喜欢。」这一出口,连柳树自己都感到惊讶,没想到咱也有
这口才,眉宇间不免增添几分得意。
  「哦?那你喜欢啥样的?」
  柳树想起和余满儿滚草地那会儿,他对自己说要娶妈妈这样的,腚大奶肥,
睡着舒服,还好生养。
  「我嘛……」他故意只说半截,拿眼瞟一下妈妈,正巧妈妈也瞟他,两一对
眼,后边的自不必再说,彼此心知肚明。田杏儿升起两朵红云,终于下决心点开
正题。
  「树,如果,我是说如果哪天发生了不好的事,你咋办?」
  「啥不好的事?」
  「也不是不好,就打个比方,比方说一个人做了一件事,这件事对她来说无
愧于心,也没有对不起谁,但大伙儿都认为……认为可耻,要是你,你会咋办?」
  「我啥时候做过这种事啦?」
  「哎呀不是说了嘛,就打个比方,快回答,别扯远了。」
  柳树本想说凉拌,又觉得俗,不够雅,便翻开他那本破字典,找来找去终于
找到一个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不算贴切,但也挑不出大的毛病。
  柳树说这话,本是嗟来之语,但在田杏儿,却视同得到鼓励。
  在大前夜,在大发一通脾气之后,田杏儿暗暗做出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她
清楚当这个决定付诸实施,将可能带来怎样的恶果,然而面对花凤如此强敌,她
更渴望胜利,尤其双方争夺的目标便是她的儿子,这无论如何也是输不起的,因
此她在无数次废掉它之后,又立刻把它重新立起。
  两天来,她费尽心机寻找舆论支持,无奈一个山野村妇,如何能像读书人那
样罗列出一大堆臭道理,她所知道的那些,不外乎伦理纲常,君臣父子,但没有
一条是可以用上的。现在,儿子的表态让她看到一丝曙光,她更坚信自己的选择
是正确的。
  柳树挖空心思,怎么样才能结束这次谈话,和长辈聊天实在无趣,都后悔为
啥要答应妈妈。赶巧,田杏儿也不想再继续,她得到支持啦,满意啦,于是说要
休息,想睡觉。柳树立刻顺水推舟,不过他不睡,一来隔阂消除,高兴,二来还
有末竟之业:发微信。
  「亲爱的,在吗?」
  「谁是你亲爱的,肉麻,不在!」
  「啥时候回?」
  「还不知道,手续快办通了,办通了还要等审批,十到二十个工作日吧。」
  「这么久,银行咋办事的。」
  「没办法,人家就这么规定的,对了,趁这空闲我要和几个朋友出去溜达一
圈,暂时不回去了。」
  「啊,那要是我想你了咋办?」
  「给你发几张照片吧,想我了就看看,不过你得先叫我一声妈,嘿嘿。」
  「妈!」
  「哎乖儿子,来,妈亲亲!」
  花凤发来几张旧照,打扮得漂漂亮亮,和省城大环境配合天衣无缝,但柳树
不稀罕这个。
  「还有吗?其他风格的。」
  略微沉寂之后,花凤又发来一张,风格与之前果然大不相同,是自拍,没露
脸,满屏只见两颗奶子,丰硕挺拔,雪白雪白的,看得柳树蠢蠢欲动。
  「还有吗?」
  花凤又发一张,这回露脸了,一手拿手机,一手托大奶,半目微唇,妖媚致
极,看得柳树又想动手干那龌龊的勾当。
  「还有吗?更那啥的!」
  「来事儿了,不吉利。」
  「啥事不吉利?」
  「这都不懂?问你姨妈去。」
  柳树大惑不解,这跟我姨妈有啥关系,又不好再问,再问显得他见识窄,便
装模作样回一句:「哦哦,那办事要紧,别耽误了,咱回头再好好聊聊。」然而
等半天也不见回复,料想对方真的有事,便只好作罢。
  在床上躺了半天,柳树重新打开那张花凤托奶照,突然心血来潮,干脆撸它
一管解解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干就干,他兴冲冲脱掉裤子,见那鸡巴早早
翘起头来候着,不禁笑骂:「你这龟孙,猴急啥,待会儿有你受的。」便动了手。
  他没瞧见过花凤下面,只能靠猜,那一定和她奶子一样肥吧,欠操的货,快
趴过去,爷喜欢瞧着腚搞你!哎哟,趴着不就成我妈的样子啦?
  他是见过妈妈光腚趴的样子的,一共两次,一次是村长入侵,被他吓跑了,
妈妈扑在被子上哭泣,白嫩嫩的大腚锤都被儿子瞧去啦;另一次是帮妈妈上药,
他不光瞧见,还掏了进去,那奶油般滑腻腻的手感至今记忆犹新,但两次也都没
瞧见妈妈前面的样子,实乃一大憾事。
  柳树想着妈妈的大白腚,手上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重,正当酥麻酸爽,妈
妈恰逢其时地进来了,狐仙一样悄无声息。
  「啊!」柳树差点吓死,「啊!」田杏儿也差点吓死,后一个啊比前一个迟
了那么一段时间,但并非是田杏儿有意为之,是她反应慢。
  反应速度的快慢得分谁,男人快一些,女人慢一些,少年人快一些,中年人
慢一些,两样加在一起,田杏儿当然输给儿子。
  她退出房间,犹自惊魂末定,儿子出来了,恼羞成怒斥问:「你咋不先敲门?」
  田杏儿满腹委屈,说着眼睛又要红:「我哪知道你在里面干嘛,平时不都这
么进来的么,又不是成心的,那以后我先敲门再进。」
  柳树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啥事?说!」
  田杏儿说:「热水器好像坏了,我想叫你看看。」
  修木器柳树在行,热水器就不行了,搞半天也查不出问题,只好放弃:「我
去找师傅看看。」
  田杏儿在旁也瞧半天,无意中提了个醒:「会不会是电池没电了。」
  柳树脑洞顿开,忙换电池一试,着了。瞧这闹的,一块电池的事,惹出那老
大麻烦,柳树气气亨亨,不说话就想走,却被妈妈叫住,他烦道:「又咋啦?」
  田杏儿说:「我想洗个澡。」
  柳树一怔:「那就洗呗,这也报告?」
  田杏儿有点犹豫,终于还是说出来:「那啥,树,能不能帮我搓搓,你很久
没帮妈搓了。」
  是很久了,十来年了吧,那时柳树还是屁大点孩子,妈妈对他当然不设防了,
现在谁要敢再说他屁大点,他能搓死他,所以这事恐怕不太合适。不过他答应了,
为人子的,聊表下孝心也是应该,妈妈的请求不算过分。
  搓澡这事,放在过去最寻常不过了,澡堂里比比皆是,可现在就不同了,男
男搓,人家说你是基,男女搓,人家也说你是鸡,公鸡!要不怎么说搓澡工越来
越少了呢?没人愿意干。现在的人,生活好了,思想却变坏了,「饱暖思淫欲」
看来不假。
  田杏儿去拿毛巾和换洗的衣服,柳树等着,虽然只有分把来钟,他也嫌长,
想掏根烟抽抽,又怕熏到人,转念间妈妈就回来了,雪白的毛巾,干净的胸罩裤
衩。田杏儿走进浴室,见儿子没跟来,她说:「进来呀,别傻站着。」
  柳树跟进去:「不拿张凳子吗?」
  田杏儿说:「不拿了,站着吧。」
  盘好头发便开始脱衣服。她脱衣服,除了动作有些慢,也还算大方,把全身
上下赤条条献给儿子。长久不下田,她的肚子已长出一些腩肉,却如鱼腹那般白,
也不觉得有多难看了。
  其实,到她这年纪,有些腩肉是合适的,看待腩肉不可全盘否定,任何事物
都有它的价值,比方说臭豆腐,够臭吧,偏偏有人爱得死去活来。柳树盯着妈妈
的肚皮,仿佛遇见无常鬼,丢了魂魄,得亏妈妈及时说一句:「瞅啥,又不是没
瞧见过,长胖了,难看。」才把他从二位爷那里要了回来。
  柳树方才经历失魂,仍有些浑浑噩噩,呆半响才恢复过来,拿水从妈妈前胸
淋洒,转瞬间想起花凤的奶子,便来做一番比较,那两个和这两个,谁的更好?
  花凤的气势汹汹,张扬霸道:不服啊?抖出来使使!妈妈的秀外慧中,内敛
风韵,母亲的味道尽在其中,至于其它的,什么大什么白,什么滚瓜溜圆,都一
个样,于是自鸣得意:在柳河,能尽收这四颗奶子,舍我其谁?但嘴上却说:
「妈,你这奶咂咂真大,我爸有福呢!」
  田杏儿面色微润,低声说:「就不是你的福么?」
  当然也是柳树的福了,他能长这么粗壮,全靠这对奶咂咂哺育。又听田杏儿
自语道:「开始掉下去了。」
  柳树忙讨好:「那也好看!」
  田杏儿抿嘴一乐:「懂啥,女人都是挺了才好看的,我这样不好。」
  柳树使劲讨好,田杏儿听到夸赞,脸上漾开花儿,腰杆不由往上挺一挺,腰
杆这一挺,两个奶子便颤颤巍巍,如老妪醉酒,樱桃大的奶头更翘上天去。妈妈
颤奶子,儿子也乐得观赏,只是久了田杏儿倒先不好意思起来,一掐,一嗔:
「你倒是动手啊,这瞅着啥时候才有个够?」
  柳树想说没个够,但障着妈妈脸皮薄,不便调侃,才开始动起手来,一把抓
住奶咂咂,坑满坑谷满谷,奶皮子从指缝中挤出来,仿佛要榨出油脂流得一塌糊
涂。
  许是儿子捏得用力,把田杏儿捏疼了,要埋怨两句,又寻思自己脱得跟个白
羊似的,哪能抗议操刀的人,只好甘愿任由宰割。
  不过她心底是有一丝快慰的,这对宝贝,以前当家的天天使唤,到如今他想
是不稀罕了,由儿子来继承总不至宝物旁落别人。只不过捏过它们的另外还有一
个,那就是村长,想起那晚田杏儿又咬紧牙关更恨起来,连带他老婆儿子一齐恨
上。
  村长老婆便是那姓花的骚狐狸,这个女人最是可恶,她男人欺负人也就算了,
现在她自己也想来占便宜,难道我柳家注定是破落户,任由他人欺凌?不行,无
论如何不能让她得逞!田杏儿不由抓紧儿子,生怕他被拐了去。
  「咋了?」柳树见手臂吃紧,生怕唐突妈妈,忙问。
  田杏儿回过神来,松开手说:「没啥,你洗吧,别搓。」
  柳树不搓,搓褶了皮他也舍不得,打上泡沫,轻轻揉,揉完了冲掉,才又问:
「下面洗吗?」
  田杏儿似听到又不似听到,只怪儿子话多,一个妇道人家,哪有脸来主动要
求别人做这个。柳树的脑子没那么多弯弯绕,见妈妈不做声,也不再说什么,简
单再冲冲奶子和肚皮便要离去,没等转身手臂又再吃紧,一抬眼迎上的是妈妈的
双眸,也不知那里流露出来的,是怨,是忿,是怜,还是爱,只有眼底荡漾的鳞
鳞波光告诉他,只管留下就是了。
  田杏儿靠上去,枕在儿子肩头,嫩嫩说:「你爱洗哪就洗哪儿。」便安心把
下边的交由儿子打理。
  水流再次淌起,过颈,过背,过腰,柳树跟着掠过这些地方,停留在腚尖上。
妈妈的腚锤不似她的奶子那么粉软,要结实得多,也很滑,稍有松懈便被它溜开
了,柳树扔掉莲蓬头,使上双手。
  这一来娘儿俩的姿态说不出的怪诞,儿子搂妈妈偎,儿子衣衫整全,妈妈赤
体不挂,儿子捧着妈妈的腚,妈妈踮起脚尖紧靠儿子的胸,离正经的搓澡已然远
去十万八千里。
  柳树摸索一阵,分开两块肉腚朝沟壑探去,刚一触到条射状的褶皱,两个身
子都不约而同打了激灵,田杏儿死死箍住儿子,腚眼儿拼命往肚子里收缩。她缩,
她儿子可不是,柳树凸出来,裤裆里那物硬邦邦戳在妈妈的软肚皮,直把她戳到
疼去。
  柳树尝试剥离指头,但那腚眼就像是吸尘器的嘴,让他颇费气力,心里按耐
不住笑,难道吸星大法是练在这小孔上的?田杏儿耳朵贴在儿子心上,怎听不到
它说什么,狠狠拧他腰眼一把,又擂他两下背,当做惩罚。
  柳树终于不敢再往下走,他知道那里是禁区,尤其对他这个做儿子的,别看
妈妈让他摸到腚眼,真要得寸进尺去翻弄那块谷子地,没准儿就捅了马蜂窝,得
不偿失,女人心海底针,反复无常,即便是亲娘,谁又知道她的真实所想?还是
保守点好,小心行得万年船。
  田杏儿被摸了半天腚眼,摸得她想出恭,眼看肚子慢慢起了意,连忙推搡儿
子,幽怨地瞧他一眼,那真是「熟母的心思你别猜」,柳树以为妈妈赶他,知趣
地离开了。
  其实他不知道,妈妈的真实意图正恰恰相反,是嫌他不换地方,收粮食不入
谷仓岂不是白忙活了?所谓年轻的代价,大约便如此类吧。
                (八)
  儿子不开窍,田杏儿徒生烦恼,一时又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她想,既如此,
索性去赖一赖,倒看他怎样,于是草草了事,走进儿子的房间。
  「咋穿成这样,也不怕别人瞧见。」柳树慌忙为妈妈遮挡,无奈两张手拼起
来,也只能捧一个瓜,挡哪儿都嫌小,挡这边那边漏出来,挡那边这边漏出来,
挡中间两边都漏出来。原来,田杏儿身上只穿了奶罩和裤衩。
  儿子手忙脚乱,就像耍猴戏那般滑稽,田杏儿忍住笑:「行了行了,我去穿
上就是了,费这劲。」刚回走两步,那腚上嘟囊囊的肥肉又让柳树眼馋,这要穿
上啥时候才能再看到,抢上一步捻住裤衩的皮筋,妈妈一带,皮筋便拉开了,里
边的肉全滚了出来,好似半岁婴的腮帮子,看着就想去弄一弄。
  田杏儿立刻被施了定身法,动弹不得,直过了半柱香的工夫才说:「成了么?」
  柳树慢慢松开皮筋,喏喏道:「哦,那你去吧。」
  田杏儿细如蚊声又说:「你若是想,我只穿上面的。」
  妈妈回来时,果然只穿上面的,是件汉衫,也不知哪年哪月的,既短又小,
将将盖过肚脐眼,下边一大截,仍扎眼的白。
  柳树忙拉上窗帘,把灯打开,正应了白日点灯的笑话,田杏儿心想:倒把妈
妈当成了你的菜!当下也不多说,径直躺到儿子床上,大大伸个懒腰,拍嘴打起
哈哈。
  柳树一瞧,这要干啥,不是才睡过吗?要睡也到你那屋睡去!看看钟,便说:
「快到饭点了,我去准备准备。」
  田杏儿懒懒道:「急啥,才四点。」
  柳树:「哦,那你脚还疼吧,我给你抹点药。」
  他是一定要弄出点事来干的,这样待着,会憋死。田杏儿算看穿了他,直接
截他后路:「你就不能安份点吗?陪陪我会死啊!」
  那陪就陪吧,可不能再出什么状况了。田杏儿拍拍身后,示意儿子也来躺躺,
柳树乖乖爬上去。田杏儿是侧着身的,弯弯的曲线成岭成峰,落差极大,从肩膀
一路到脚趾,跨过数道山梁沟坎,山梁和沟坎的接壤处,又是浑然天成,看着就
那么顺眼。
  尤其腚峰,趴过来能高耸入云,虽有裤衩挡着,却有跟没有一样,随时都可
能炸崩了线,腰肢是稍稍粗了那么一点点,可要跟它下面相比,就显得小巫见大
巫了。腚大正合了柳树的心意,否则也不会同意妈妈这样躺在自己身边。
  两人静悄悄,谁也没当谁在,瞧着就那么别扭,可人家楞躺了一个多小时,
好似两小儿比赛,看谁先忍不住说话。到底柳树年轻,毅力差,先忍不住了:
「妈,我爸他……」
  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纯粹一个猪脑子。果然田杏儿哼鼻音,不快道:「提
他干啥,这没他的事儿,我去做饭。」得,又捅马蜂窝,柳树追悔莫及。
  吃晚饭娘儿俩默不作声,有心无语,待到收拾碗筷时,柳树抢着干活,多少
为刚才口不择言做点补偿。干完活他坐在院里小憩,逗逗大黄,再来根烟抽,有
道是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就像是有预知一样,柳树仰头望去楼上,恰巧妈妈趴在窗沿望下来,单手支
腮,妙目流连,轻风白云飘过,天仙那般美。对望半响,柳树想上楼,好不容易
才摆脱大黄的胡搅蛮缠,仙影已然消失在云端。
  忙三步并做两步,上来一看,房里空空如也,浴室那边热水器呲呲燃火,里
面传来水声。又洗澡,女人真浪费,洗一次不成洗两次,不想想非洲渴死的人多
着。柳树无所事事,吹风扇等妈妈,屋里多热啊,前日风雨带来的凉爽,经过两
天耗用,早已荡然无存。
  田杏儿洗澡不知耗去多少煤气多少水,天全黑了才出来,这回不穿奶罩裤衩
了,改穿睡裙,虽不是真丝的,却也美观得体,见儿子在房里,似乎是一惊,瞪
了他一眼,便到梳妆台给脸上补水,再抹点护唇膏。瞧,田二姑娘还是懂得养颜
的,别以为乡下人就该是那种灰不溜秋的模样,人家也是爱美的。
  柳树就乐见妈妈这样,他羡慕城里的女人会打扮,也想妈妈和她们一样,看
起来赏心悦目。他吹着风扇,坐在床沿抖腿,闲嘛,就该这样。
  田杏儿借镜子看儿子,眸里含春,儿子从镜里也瞧她,尽是傻乐。田杏儿化
完妆,要上床歇息,伸腿撩撩儿子,叫他让开点,一身臭汗,熏死人了。躺一会
儿见他并未打算离开,便说:「还有啥事?没事就快点洗了睡觉。」
  柳树转动脑筋,仍走老套路:「还早呢,妈,你的脚好没?我给你上点药。」
  田杏儿活动活动踝关节,差不多是好了,于是说:「上药就免了,给我揉揉
吧,还有些僵硬。」
  柳树派得美差,自是喜上眉稍,勤快地为妈妈揉脚,慢慢就发现她的腿越分
越开,大概是揉舒服了,放松放松也属正常。但接下来就不正常了,许是风大的
缘故,田杏儿的睡裙不知不觉翻到肚皮上,把珍藏的宝贝全呈现出来,只见腹下
那撮黑毛,一如墙头草一般见风使舵,舞得正欢,尽显挑逗之能,毛里那块秃肉,
更是抛头露面,早把她田家二姑娘的矜持与含蓄抛到九宵云外。
  柳树何曾见过这等器物,顿觉得咽嗓发干,头晕目弦,哆嗦着不知该说些什
么好。田杏儿瞅他这样,暗骂他怂,说:「想说便说,又不拦你,都比不上你爸
爸那张笨嘴。」
  柳树一怔:「我爸?他,他说啥了?」
  提起当家的,田杏儿又有点恼,不耐烦道:「你理他,又不是他的了。」
  妈妈的话里有话,不是他的自然就是我的,这跟前也没有第二个人,但问题
是啥不是他的了?柳树不好问得明白,只能靠猜,猜来猜去就是不敢猜到眼前的
东西上。
  其实也不全是不敢,而是不太愿意相信,哪能呢,虽说摸摸瞧瞧都使得,真
要收下那还不遭雷劈死,再说了,爸爸尚还健在,把他活供起来,来个父那啥子
继?那叫什么,灭夫夺妻,弑父抢母,不遗臭万年就算好的,咱不是还有花凤嘛,
她不比妈妈差。
  又想花凤,万幸她没伤到脚,否则也找她儿子上药,那爷岂不是赔本赔到家
了?正想得投入,忽然跌下床去,原来田杏儿见他这般表情,便知他肚里装什么
屎,飞起一脚把他踹翻。
  柳树爬起来再想去看那宝贝,已经没有了,妈妈把它盖得严严实实,腿也闭
合起来。看来劈腿真不是他柳树的强项,还没开始就露了馅。
  柳树被赶出来,并不觉得有多遗憾,该捞的已经捞着了,知足常乐,他懂这
道理,便吹着小曲儿搓搓洗洗,是臭,妈妈也真能忍,若放在其他女人,早给轰
了出来。
  柳树洗澡不像他妈妈,动作那个利索那个快,三下五除二就搞掂了,经过妈
妈的卧室,忍不住想进去再聊会儿,推门没推开,里边许是睡下了,才怏怏走开。
  田杏儿没有睡,她正忍受着两重煎熬,第一重来自内心,瞧儿子的表现,这
兔崽子有贼心没贼胆,非要妈妈送到嘴边才敢吃第一口,逼得田杏儿想加快进度,
又怕他没准备,一时接受不了,可要是不加快,谁知当家的啥时候回,若他回来,
那便搅黄了,真是难搞。
  第二重就是热,热得腚下腿间时刻都湿淋淋的,风扇顶个屁用,吹出来的全
是热风。田杏儿想到装空调,上礼拜他望福婶家才装了一台,那个凉啊,吹着就
不想停下来了,还有侄媳妇春三老婆,她也装了,这最近的两家都装了,就她们
家没装,多少有点不平衡,赶明儿也装上,不能落在人家后面不是。
  只是装几台她又寻思了,装两台的话,她一台儿子一台,免了相互猜忌,但
那得费多少电啊,听说空调这玩意是个电老虎,每月的电费单想想都心疼。
  倘若只装一台,又该装哪儿?装哪儿都不合适,装她这儿子无福消受,装儿
子那她享用不了,又不能一屋睡,自己倒是想啊,就怕人家不乐意,二十岁的大
小伙,谁还跟老娘钻一被窝,传出去笑掉大牙。思来想去,田杏儿咬咬牙,狠狠
心,决定装它两台,前两家都只装一台,她们家是后装,后来者怎么也得居上。
  第二天跟儿子一说,装空调柳树没意见,装两台他就不同意了,他是这么考
虑的:妈妈没有收入,那爿小店,长期疏于打理,早就荒废了,她也不是那块料,
长久闲着,养出懒来,要她整日打打算算,那不比关起来还难受啊。
  自己虽算是创了业,却有上顿没下顿,何时才能出人头地。每月爸爸寄来的
钱,掐着指头用也还有些富余,但妈妈说那是留着将来给他娶媳妇用的。所以家
里用钱,要量入为出,能省则省,况且一年当中,热的时候也就这两三个月,忍
忍就过了,装两台实在没有必要。
  田杏儿见儿子说得在理,便依他装一台。娘儿俩商量该装在哪里,儿子说装
妈妈屋,妈妈说装儿子屋,两人你来我让,让来让去待柳树发了火才定下来:就
装在妈妈屋里,儿子年轻力壮,受点热怕什么。
  吃罢早饭,柳树搭妈妈赶去县城,道路照样艰难,摩托车照样抛抛颠颠,奶
子后背照样刮刮蹭蹭。但这回,两人的心境已大相同,田杏儿搂着儿子,和来来
往往那些同样骑车的男女一样,搂得紧紧的,还学人家时不时把手搭到他大腿上。
  柳树呢,春风得意,若非尘满沙多,他便要张嘴吹口哨了。天热,又搂得紧,
各自出了满身大汗,前后都还好些,车子能带起风来吹,中间两人紧贴的地方,
便仿佛丰水期的柳河,水位不断高涨。又热又湿,柳树实在受不了,找个树荫停
下来,喝几口水。
  田杏儿见他背上有两个巨大的湿印子,脸一热,捂起嘴笑出声来。柳树不屑
她:「笑啥,还不快挡挡,都看见了。」
  田杏儿一怔,突然躲到儿子身后,捏起拳头用力擂,恨他为何不早说。原来
她前襟都贴到身上,鼓鼓囊囊的胸尤显突兀,引来路人热情关注,一位卖瓜的老
大爷掉进沟里,大约便因此而起。
  两人继续赶路,不久就到了县城,找个没人处把前襟后背晾干,才敢踏进商
场大门,直奔空调专柜而来。他们事先已选好了牌子,说起来这牌子在国内那是
大大有名,前面两家都是装这牌子的。定好机型匹数便开始谈价钱,田杏儿极少
上街,砍价的手段却老道,人家本来已经核定了价格,楞又让她砍掉两百,柳树
在一旁不得不暗中竖起大拇指。
  谈好价钱,田杏儿问什么时候安装,专柜说得看售后如何安排,人少就快一
点,但最快也要等明天,若想今天装,得掏一百块加急费,田杏儿毫不犹豫就掏
了一百,她是等不及要享受那份凉爽了。
  柳树舍不得那一百块钱,觉得早些晚些都一样,不差一两天,但从选牌子定
机型,到讨价还价,都是妈妈作主,哪轮到他来插嘴,亦不敢作声。交了钱,两
人都松了口气,就等下午售后的人上门来安装了。
  这时商场里的人开始增多起来,走过一拨又一拨,在人群中柳树发现两个较
似熟悉的身影,又看不太真切,不好确定是谁,田杏儿眼尖,从旁提了醒:「是
望福和春三。」
  柳树便招手呐喊:「哎,望福叔,春三哥,这,在这呐,我是柳树啊!」
  哪知这一招手一喊,人家好像遇见瘟神,避之唯恐不及,这两人腿脚也够利
索,三拐两拐就失去了踪影。柳树纳了闷,这咋了,又不借钱,咋还不认了呢?
隐约预感不祥,这两人和爸爸最要好,如此惊慌闪躲,定是怕他问起爸爸的事。
柳树想问妈妈,见她难得好心情,不忍扫了兴,只好罢了。
  不要小看了一百块钱,有时候它的力量大到你无法想像。无需等太久,田杏
儿定的空调就装好了,刚才试机结束,老天就开起了玩笑,下起瓢泼大雨,真跟
女人的脸一样说变就变。
  这场雨,连连绵绵下了两个小时,在这样的热天里还真不多见,两个月来也
就下了两场,幸亏没带来多少凉意,否则便打了田杏儿的脸,让她享受空调的美
梦落空。才刚吃完晚饭,田杏儿就迫不及待打开空调,其实没这必要,大雨刚过
的天气并没有想像中的炎热,睡前再开也来得及。
  田杏儿早早梳洗完毕,躺在床上翻看旧杂志,以打发时间,她儿子出去玩去
了,年轻人活动多,把他栓在家里是不可想像的。
  直过了十一点,所有杂志都翻个遍,儿子仍没有现身,田杏儿百无聊赖,摆
弄摆弄睡裙,风扇退役了,它不会自动翻到肚皮上,她撩开裙摆,拿过一面镜子
夹在腿间,模仿儿子的眼睛,到底在他看来,那地方是个什么样子?
  或许因为长了年纪,那里已经失去少女的明艳,却另多了一份熟美,这份熟
美,须经过岁月的沉淀,才能总结出来。田杏儿盈盈而笑,只看到皮他便已那般
表情,若是进来,怕是诚惶诚恐吧,逐伸指轻轻拨开,穿了进去。
  柳树玩回来,直奔浴室,经过妈妈门口,隐约听到细微的「呜呜」声,忙把
耳朵贴上门板,「呜呜」声清晰起来。他瞪大眼睛,小心翼翼拧开门把手,没上
锁,灯也亮着,只见妈妈趴在床上,翘起臀部,把右手插到腹下揉搓,大腿一会
儿开一会儿闭,白皑皑的腚峰摇晃剧烈,幅度再大些便要把顶上的积雪震落下来,
腰肢更是扭得好似被掐住七寸的一条蛇。原来妈妈也懂得干这个!
  足足过了五分钟,突然大黄在院里狂吠几声,把自渎中的田杏儿惊出一身冷
汗,「谁!」她开门查看,没发现有人,只听见浴室传来熟悉的地方小曲儿,这
才放下心:「树,回来啦?」
  柳树答道:「啊,才回,洗澡呢!」
  田杏儿叮嘱道:「那早点睡。」然后会心一笑:才回,骗谁呢!
  田杏儿没有马上发短信,将降大任,必先劳其筋骨,热他一时半会儿的,等
差不多了才发出一条:「树,热么?要不上妈这吹会儿吧,可凉快呢!」
  那边回复:「哎!」这个干脆这个快,真热得不行了。
  柳树应邀去隔壁吹空调,是蛮凉快的,妈妈都盖了被子,便在床沿坐下。田
杏儿从被子下探出头:「坐着干啥,躺下,盖好,别着凉了。」
  柳树不好意思地躺下,从妈妈手中接过被角,感觉暖哄哄的,大热天享受温
暖,也别有情趣。刚开始,柳树还不敢凑得太近,中间的空地,能容下第三人,
但慢慢地,「第三人」被一点点挤走,妈妈霸占了那地方。
  这是柳树懂事后第一次和妈妈睡一张床,妈妈的身体近在咫尺,让他既觉得
别扭,又飘飘然,未待多发感概,妈妈已与他十指相扣,在耳边轻轻道:「行吗?」
  「啥?」
  「空调。」
  「哦,行吧,挺好的。」
  「那今晚睡这吧,那边热。」
  「这行吗?」
  「咋不行,又没人,就咱俩。」
  没人,是不是说干什么都可以?柳树越这样想就越慌得厉害,慌到把持不住,
想尿尿,起来去上厕所。田杏儿身一震,以为他不愿意,噌地坐起来。柳树怕她
误会,连忙解释,田杏儿才拢回心,小声道:「嗯,快点回。」顺手熄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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