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失望。
队伍迅速集结,像漏斗中的液体一样向后方陷去。我们所处的位置是最中间,
而且和尤拉西亚之间恰好隔着己方的刻印战士,所以只要不是全军覆没,我们已
经算是安全了。
我们缓缓地退着,对方追击的势头没有变强,反而越来越舒缓。尤拉西亚也
很清楚修然城手头有什么样的筹码,他们自然不会让自己士兵的性命白白浪费在
对方的法阵之中。
几分钟之后,当低速飞行的队伍攀上后面那座山丘的时候,我扭头向尤拉西
亚的方向看去。艾斯卓拉的法阵涌出了熊熊的烈火,如同传染病一般点燃越来越
多的土地。
高高的火墙阻隔在了两军之间,尤拉西亚没有再追,而我们的队伍则有条不
紊的向修然城中撤去。
这场战斗,两个国家像是准备万全的格斗家,全力扑击过来,却只是以精巧
的刺拳试探了对方的根底。
谁也没有露出破绽,谁也没有占到便宜,双方留下了数千具尸体,而战争还
会继续。
修然城已然进入了全面的战备状态,靠近城墙附近的民房全部被征用,驻扎
上了全副武装的城防军。周边城乡大量的难民涌入城区,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慌与
恐惧。
虽然城门处的情形看似混乱,但并没有出现什么过激的暴力行为或者打算用
能量飞行强行入城的家伙。城卫军表现出了令人满意的控制力,士兵们沉稳冷静
的模样也镇住了场面。艾斯卓拉的国力雄厚,修然公国又是北部重地,这个国家
在战争面前并没有显示出疲软和虚弱的迹象。
来自身后战场的浓烟已经浸满了远处的天空,炎热的天气助长了火势的蔓延。
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加大了尤拉西亚进攻的难度。
不过想要凭几万人就包围修然城是绝对不可能的,且不说后续艾斯卓拉源源
不断输送过来的兵力,单是凭借厚重高大的城墙就足以保证修然军队高枕无忧的
守上几个月。
军队在入城之后开始分批驻扎,而我则跟着朵恩的队伍回到了公爵的城堡。
城堡外的空旷的院子里扎满了驻军的营帐。我们在外面看到了一个正在等候
朵恩的人。
那个人叫做佩伍拉,是朵恩麾下的一名爵士。我在募兵站初遇朵恩的时候,
这个人就和她一起。这个时候,佩伍拉爵士正带着一拨卫队迎接朵恩的回归。
「殿下,你回来了。」他轻轻俯身施礼。
朵恩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胳膊,算是回应,「鲁埃尔他们有消息么?」
「鲁埃尔带回来五个人,身上都有伤。他们在医疗所里处理了伤势。还有一
些雇佣名单上的人,我都安排他们去了你的别院。」
「派人过去了么?」
「有,我让他们仔细看守了,不会出事。」
「很好。」朵恩点头赞赏,然后向我这边指了指,「你带他们回去我那里,
我去见父亲。」
佩伍拉爵士是个戴眼镜的瘦高男人,他朝我看了两眼,有提防的意思。
朵恩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开口道:「这是奈什劫尔,很珍贵的高级战士,站
在我们这边的,好好接待一下。」
佩伍拉爵士顺服的垂下眼睑,表示服从。
朵恩手一挥,从公爵直属的近卫里面划拨了一批出来,让佩伍拉一起带走。
清水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那样子是想和朵恩一起去,但是被朵恩轻轻一推,
也进了我们的队伍。
我自然是没有二话,跟着队伍就走了。
朵恩的独立别院在城堡的西南角,现在全城戒严,禁用了能量飞行,所以这
段路就只能一步步走过去了。
大队伍解散,近卫们紧绷的心态一点一点放松下来,队伍渐渐松散了一些,
身边也渐渐有了交谈声。
「清水,你受伤了。」
我向说话的人瞟了一眼,发现是旁边一个青年。公爵的直属卫队里大部分是
中下阶贵族出身、没有继承权的子嗣。他们加入军队来积累一些军功和财富。运
气好的话,说不定也能混到些许爵位。
小清水也是类似的身份,又都在朵恩手底下晃悠,相互之间自然也是非常熟
稔。
那个说话的青年长得一本正经,短发。身上的铠甲是店铺里的优良货色,估
计是家里替他置办的。一场大战下来,上面有不少新鲜的划痕,看来作战的时候
还是蛮出力的。
「朱利欧。」清水回头一看,轻快地唤了他的名字。
「你的手……」
「很早就伤了……疼了一天了……」清水放慢脚步和他并肩而行,小声抱怨
着。
「我先陪你去医疗所吧!」青年脸上的表情拧在了一起,低着头紧紧盯着她,
一副很心疼的样子。
「现在有很多重伤员呢,我不去添麻烦了……」小清水摇摇头,「殿下那里
应该有应急医疗包之类的,够用啦……」
清水的声音有种不易察觉的僵硬,一丝微微的活泼也像是强行装出来的。
「你没事吧?」朱利欧弯着腰,关切的问她。
清水抿着嘴,努力露出一个微笑,大声道:「等回去洗个澡就没事了!」
女孩身上沾满了泥土、灰尘和敌人飞溅的血液,不过我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她
精神恍惚的原因。
刚上战场的菜鸟,开始后怕了。这是最正常的情绪,当他们意识到死掉的是
敌人而不是自己的时候,就一定忍不住会考虑另外一种可能性。
把自己面前那个被开膛破肚的对手想象成自己的样子,想象着那种剧痛和濒
死之时的绝望,但凡不是心理变态的怪物就一定会害怕。
或者还有一点点自己都无法发觉的罪恶感。
源川和我说过,她第一次在战场上杀人的时候,情况远比现在恶劣。按她的
原话,就是「一边哭的冒鼻涕泡一边拼命挥剑」。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源川那个家伙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在别
人面前总是一副英气十足的样子。一想到她那个时候的样子,就觉得她整个形象
都被颠覆了。
「你笑什么?!」一声呼喝将我从臆想中扯了出来。
我歪头一看,那个一直在向清水大献殷勤的朱利欧正虎视眈眈的看着我。
「没笑什么。」我随口应道。
「少在那里阴阳怪气!别以为我不知道,只不过是殿下花钱买来的一只战狗。
当狗要有狗的觉悟,乖乖听话,别惹主人不开心!」
我没想到这小青年竟然滴里嘟噜说了这么一大堆,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小清水急了,拽着他的胳膊用力甩了一下:「哎呀!你这都说了些什么啊!」
「战狗这种自私自利的东西,就是需要教训。我们可都看见了,那时候要不
是殿下援救的及时,你早就被他给害惨了。」
看到小清水的样子有点着急的样子,朱利欧的语气更加尖锐了。
在朵恩带队截击尤拉西亚刻印战士的时候,因为我突然插手清水的战斗,她
差点遇险。看来这个青年还真的挺关心她的,在那种混乱的场面里还把注意力放
在她身上。
我咂了咂嘴,好像自己确实没有什么解释的余地。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
战场上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根刺猬的刺扎在脖子后面,总是让人不太舒服。
以前在战场上因为自私自利害死过几个临时的战友,不过那个时候我倒是没
有任何的负罪感,总不会现在突然良心发现吧?
「是我自己太笨了而已啊,不是奈什劫尔的错。」小清水嘟囔着,想要缓和
气氛。
「你不要替他说话。战狗就是战狗,永远不会把同伴放在心上。清水,你太
单纯了,像他们这种人,走得越近就越危险。」
小清水涨红了脸,还想说些什么圆场的话,但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我在肚子里酝酿了一大堆尖酸刻薄、足以让这个小公子哥气炸毛的讽刺之语,
但是到最后也没能说出来。
很奇怪,因为我确实感觉对小清水有些歉意。
更重要的是,以我这种身份和贵族子弟打嘴仗,最后一定讨不到好。我本来
就是来挣钱的,吵架赢了又没什么好处,我决定还是闷声发财。
朱利安哔哩吧啦说了一大堆,结果我像木头人一样,他也没那个脸皮干那痛
打落水狗这种掉价的事儿。于是这家伙昂着头翻着白眼,没再继续下去。
队伍继续往前走,我忍不住向小清水看了一眼,女孩也在看我。那双大眼睛
里充盈着愧疚,就好像刚才是她做错了什么,满脸都是在对我说对不起,。
我对她做了个「汪汪」叫的口型,又假惺惺用凶巴巴的表情呲了呲牙。本来
就是条战争之犬,别人说那几句话算个屁。
像是看懂了我的意思,小清水憋了半天,嘴角还是翘了起来。
冗长的道路一直延续到幽深的黄昏尽头,朵恩的宅邸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中。
一道高达三米的铁栅栏门横在宅院的入口处,泛着金属的光泽。
门边有一队护卫。除此之外,我在廊柱后面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的身影。
「才回来啊。」我们走进门的时候,源川揉着湿漉漉的头发靠了过来。
这家伙刚洗完澡的样子,身上香喷喷的。
「这一仗打的累死了。」我没好气的应道。
「有我累么!?带着那群蠢狗遛到半夜,又跑了一天才回来的……咦?」
正在大声抱怨的源川突然态度一转,嗓子眼里滑出了好奇的声音。
我头皮一麻,意识了到什么。
源川的眼睛烙在小清水的身上立刻就拔不下来了,小清水回头看了她一眼,
被她充满侵略性的眼神扎了一个哆嗦,连忙回过头去。
源川脸上乐的开了花,迈步就要跟过去。
我一把给她拽住了。
「干嘛啊?」源川回头瞪我。
我张嘴看着她,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